


原标题:山野记忆
□魏文晶
前几日翻阅专业书籍,方知藜藿一词中的“藜”者,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其嫩叶可食,亦称“灰条”,顿觉恍然,这不正是小时候最熟悉的灰条么。野草萋萋,野花离离,记忆中那些长满山坡沟壑的青草、野花、酸果、山卉,一时都在眼前鲜活起来……
挖小蒜、拔辣辣、剜苜蓿,便是我和小伙伴们乐此不疲的事。辣辣的叶子呈小小的三角形,像一面面小旗帜点缀在枝叶上,拽住枝叶轻轻往外拉,根须便一点点露出地面,细细泛白的根子上粘挂着新鲜的泥土,轻轻一捋送进嘴里,那和着泥土味的辣味便定格成童年的味道。小蒜倒是稀缺的,得遍寻坎坎旮旯,它的叶子类似小葱,发达的根系藏在泥土里,呈小小的圆球状,叶子和根均可食。母亲会用清水将泥土冲洗干净,和上几根韭菜,切碎,撒上一撮盐,浇上几滴醋,一小碟美味的咸菜便做好了。至于丁丁棒槌究竟为何种植物,至今也无法说清,只记得它根子椭圆呈褐色,嚼食即有甘蔗般的甜味。
农历四五月,大片的麦苗开始疯长,田地里的杂草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和麦苗争夺领地,我们便去拔草除田。在我的印象中,麦田里长得最旺盛的草就是灰条,这种草有不规则的叶子,其茎直立,又带紫红色。一阵工夫,拔出的灰条便堆成一堆,母亲嘱咐我将灰条顶端最嫩的部分掐下来放进竹筐里,说回家后凉拌了吃。
灰条菜叶子的背面呈银灰色,布满了灰白色的细小颗粒,轻轻一搓,便有闪亮的粉末状灰纱附着在手上,所以下锅之前先得将它搓下来,清水洗干净,开水下锅焯煮,再用凉水过水,捏干水分,散落在盘子里,撒上盐,浇上醋,把捣碎的蒜泥和葱花敷洒其上,将热好的油浇注上去,随着“嗞啦啦”的声音,香气在白雾中弥散开来,一盘灰条菜便做好了。
历代文学作品中对灰灰菜的记载,除《韩非子》之外还有不少,最早大约可追溯至先秦时期的《诗经》。《诗经·小雅》中写道:南山有台,北山有莱,“莱”有时会被误认作“菜”,晋代陆机《草木疏》解释:“莱,藜也。”《尔雅》称藜为“釐”。“藜”字取“黎”意,有数量众多的含义。《红楼梦》里平儿向刘姥姥要的“灰条菜干子”其实就是风干的灰条,晒干的灰菜可以泡软后炖鱼、烧肉,据说也别有风味。
而今,我们早已走过那些贫瘠而难忘的岁月,该怎样铭记那些逐渐斑驳的时光,该如何感恩这片无垠的厚土,该如何吟诵我的童年、我的牵挂、我的故乡?握笔的手写不尽悲欣交集的时光,广袤的大地呵,请接受我的礼赞!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