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油菜花

原标题：晨光里的油菜花

刘鹏

晨雾未散时，我踩着露水向碧口古镇走去，天地忽然间变换了颜色，金黄逐渐映入眼眸。

碧口的油菜花开得格外早，从农历腊月底便悄然绽放，直到来年二月末才渐渐凋零。

放眼望去，花瓣叠着花瓣，绿叶簇着绿叶，层层叠叠又密密匝匝，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当清晨的阳光斜斜切入花海，霎时间仿佛晨光洒落时被击碎了一般，洒出星星点点的黄，泛着针尖似的明晃晃的光亮。一朵朵、一排排、一块块，鳞次栉比的油菜花千朵万朵，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在露水里悄然苏醒，层层叠叠裹着琥珀般的晨光一同向古老的河谷梯田蔓延。风过处，花浪翻涌间好似黄金的海洋，每片叶尖都挑着钻石般晶莹剔透的露珠，颤巍巍折射出七色光晕。

晨光的指尖，宛如碧口茶山上采摘春茶的姑娘，正在为金色的花田轻描淡抹，那些含露的蕊心羞怯地仰起了脸庞，于是，花开得愈发艳丽了。花枝如同提着裙摆起舞的精灵，摇曳间甩出细碎的香气，慢慢晕染到每一位农人的心间；花萼托着沉甸甸的晨露，早起的蜜蜂接受邀请，扑棱着翅膀酝酿香甜的玉液琼浆；花影在阡陌间流淌成蜿蜒的晨光熹微，连田埂都披上了流苏状的碎金披风，走上去，静谧与热烈碰撞，生怕脚步快一点都会惊扰到那甜蜜的芬芳。

当晨光和露水浸润的芬芳漫过田垄，微风裹挟着泥土的清香，露水蒸腾的雾气慢慢散开，无边无际的花海像极了春姑娘把万千支金箔小号同时吹响。远处农舍的炊烟与蒸腾的雾气交相辉映，恍惚间分不清是人间烟火误入仙境，还是这鎏金花海本就要漫到天上去。起风了，嫩黄浪头推着鹅黄浪尾，呼啦啦就涌向了山脚下，美不胜收。

我蹲身细看一簇低垂的花序。五片薄瓣拢着青玉色子房，蕊心还蜷着未醒的露珠，油菜花，这一最寻常的十字花科植物，竟悄然蕴藏着造物主精巧的几何学。每一粒花粉都在传递果实的新生，每一株茎秆都在支撑着农人一年的希望。

露珠渐渐消散，我在一条小径上惊觉花丛深处藏着的褪色的油菜荚。那些干瘪的荚果在风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摇着无数柄褪色的小铃铛。原来最盛大的绚烂下早已经蕴含着收获，沉甸甸的籽实把茎秆压成谦卑的弧线，而新生的绿荚顶端，犹顶着不肯凋零的最后一瓣金黄。

我站在山道上回望，油菜花海依旧绚烂，绚烂的深处，褪去浮光的金黄沉淀成更深邃的色泽，仿佛大地把积攒一个冬季的阳光都酿成了浓稠的醇香。那青砖黛瓦下飘起的炊烟正与厨房的柴火一起等候油菜荚变成菜籽油的那一刻。

这一刻，晨光与油菜花交织成最真实的画面，油菜花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更是希望、是收获。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