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三月的茵陈 四月的蒿
一场春雨悄然飘落,唤醒沉睡的大地。蛰伏一冬的白蒿,像俏皮的孩子,从枯枝败叶间探出脑袋,在春风里摇曳。在老家,春日采食白蒿的习俗,就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牵着故乡的土地,一头系着游子的心,承载着人们对故乡的眷恋,也寄托着对春天的期盼。
俗话说:“白蒿生,百病除”。白蒿是大自然的馈赠,滋味鲜美,药用价值极高。据《本草纲目》记载:“气味苦,性微寒,无毒。主治:风湿寒热邪气,热结黄疸,久服轻身益气耐老。治通身发黄,小便不利,降低头热,去伏瘕。通关节,去滞热,伤寒用之。”这些记载展现了白蒿在传统医学中的重要地位。而《诗经·采蘩》里的“于以采蘩?于沼于沚”,其中的“蘩”指的就是白蒿。千年前的采蒿场景被写入诗歌,代代传唱,可见其在历史文化中的深厚底蕴。
白蒿,学名茵陈,隶属菊科,是多年生宿根植物。它宛如一位坚毅的行者,耐寒耐旱,生命力顽强得令人惊叹。无论是山林深处,还是路旁荒地,抑或是贫瘠的土壤、墙角石缝,都能成为它安身立命之所。它的种子细小如尘埃,恰似野菊的种子,借助风的力量,自由飘散,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开启新的生命旅程,展现出生命的坚韧与不屈。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也正是白蒿独特魅力的所在。
民谚云:“三月的茵陈四月的蒿,五月六月当柴烧。”眼下,恰是采挖白蒿的黄金时节。白蒿的最佳食用期极为短暂,仿佛是大自然精心设置的一场限时盛宴。四月一到,它便迅速长老,只适合作为牛饲料;五六月时,更是疯长至一米多高,只能沦为当柴烧的命运。这短暂的食用期,时刻提醒着人们要珍惜大自然这限时的馈赠,莫要错过这稍纵即逝的美好。
回溯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那个青黄不接的艰难岁月里,白蒿成为了人们重要的食物来源。放学后,我们这群孩子,如同出笼的小鸟,提着竹篮、拿着小铲,呼朋引伴地上山采蒿。春风轻柔地拂过,带着泥土的芬芳与青草的气息。我们在向阳的山坡上,你追我赶,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仔细寻找着那些毛茸茸、鲜嫩嫩的白蒿。手脚麻利的孩子,不一会儿就能挖到多半筐。这些童年的回忆,如同珍珠般镶嵌在岁月的长河中,成为我们心中最珍贵的宝藏。
白蒿的吃法多种多样,可蒸可炒可做汤,每一种做法都有其独特的风味。但在我的记忆深处,最难忘的还是母亲做的白蒿麦饭。母亲总是熟练地将洗净的白蒿抖去晶莹的水珠,均匀地撒上面粉与盐,然后反复翻拌,让每一片白蒿都裹上面粉的外衣。接着,放入蒸笼蒸熟,最后浇上用蒜末、香醋、香油精心调制的料汁。刹那间,那扑鼻的香气便弥漫整个屋子,勾动着我的味蕾。
时光流转,如今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牛羊的数量逐渐减少,而白蒿的种子却如同拥有了自己的使命,不断蔓延进田地。留守的老人们,依然坚守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采挖白蒿,晒干后卖给药材店。在热闹的集市上,他们热情地向过往行人介绍白蒿茶的功效,那质朴的笑容和真诚的话语,让人感受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与对传统的传承。这小小的白蒿,又以全新的方式,为农村经济的发展添砖加瓦,成为乡村振兴的一分子。
对我们这些游子而言,白蒿是春日最难忘的味道,承载着童年的欢乐和家的温暖。每当春天来临,总会想起那片嫩绿的白蒿,想起采蒿的伙伴,想起母亲做的白蒿麦饭。
□邓书俊
(兰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