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进藏经洞的英国人 带走五大马车敦煌文物

第一个进藏经洞的英国人 带走五大马车敦煌文物

原标题:荣新江:初访英伦的敦煌渊薮

英国有关敦煌的收藏最为丰富,不论数量,还是质量。在我们搞敦煌的人眼里,第一目标肯定要去英国。斯坦因1907年5月到敦煌,他是第一个进藏经洞的,带走了五大马车、二十九箱的东西。他拿的宝藏是最丰富的,数量也多,至少比伯希和多一倍。这里有唐朝皇帝写的敕书,有唐朝告身的正本,还有各种各样的文书。这里有迄今为止全世界最早的带有年款的印刷品咸通九年《金刚经》,还有各种绢画、拓本、刺孔、连环画、针灸图等等。

斯坦因一共有四次中亚探险,他主要走丝绸之路南道,当时英国占据着整个印度,整个塔里木盆地的丝绸之路南道都是英国的势力,北道是沙皇俄国的势力。斯坦因对和田地区的古代遗址做了系统的发掘,收获极其丰富。他在丹丹乌里克揭开了很多寺庙的房间,拿走了大量的绘画品,其中有一幅是丝绸公主带蚕种到于阗的故事,旁边有丝绸之神,有个织机。另外,他还在尼雅发掘到大量的佉卢文木简,他也收集了大量的印章,这些大部分是希腊式的。斯坦因第一次探险主要在丝绸之路南道,第二次探险去了敦煌、瓜州,第三次又去了敦煌,还有黑水城、吐鲁番。第三次在1913年至1915年,他知道辛亥革命以后不容易进来了,所以他能拿的就拿走。

斯坦因第四次探险是受哈佛大学雇佣。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北京已经有古物保护委员会,抗议南京的民国政府给斯坦因护照,最后把斯坦因护照吊销了,赶了出去。斯坦因前三次都有厚厚的考古报告,第一次两大卷,第二次四大卷,第三次的报告五大卷。斯坦因的收获,吸引着我们这些研究西域、研究敦煌的人,所以我的第一目标就是奔向伦敦。

1985年4月21日晚上,我从莱顿坐火车到英吉利海峡边的荷兰角,登上可乘坐一千多人的圣尼古拉斯邮轮前往英国。

4月22日是星期一,我办好入住以后,下午四点来到了英国图书馆的东方写本与印本部。东方部有两个对我非常好的人,一个是马克乐,1975年到1977年曾在北大中文系留学,另一个是吴芳思。我带着北大的导师张广达先生给吴芳思的介绍信去找她,她第一天不在,第二天吴芳思回来了,带我进了地下书库,参观收藏敦煌卷子的地方,还有收藏甲骨文的柜子,里面的盒子把每片甲骨按照它的痕迹挖了槽镶在里头。

我本子上记的第一件要查阅的是“S.329尾+S.361首?”,后边写“赵和平”,就是赵和平和周一良先生在做这个书仪,但他们从微缩胶卷上看不清楚这两个卷子能不能拼接,我出发前接到张广达先生的信,让我来调查。我拿出两个原件往那儿一放,严丝合缝,就是人为撕开的,斯坦因拿卷子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给裂开了,这种情况非常多。

下一站是英国博物馆。1973年英国图书馆独立出来,敦煌文书在英国图书馆,绢纸绘画属于美术品,仍然放在英国博物馆。绢纸绘画上也有文献材料。我作为历史学者,最重要的是搜集文献材料。我要调查缩微胶卷里没有的三件敦煌文书,这三件文书背面有画,留在了英国博物馆。4月26日我去英国博物馆访问,因吴芳思事先介绍,管理员龙安妮热情款待我。她带我进了一个电梯,下到不知道第几层,一开门就是库房门。收藏敦煌绢画的库房里,有墙这么高的一个一个大木板子,上面镶了绢纸绘画,不是完全固定,抽出一个板子,板子两边就是大幅绢画,释迦说法图,文殊、普贤的大幅绢画都在板子上。这个库房一般人不让进的,安妮把板子一个一个拉出来,给我过了一遍,还让我照了一些照片,然后再到楼上。在英国博物馆,我抄的主要有三件文书,一件现在命名为《甲戌年沙州丈人邓定子妻邓庆连致肃州僧李保佑状》,是一封信,两边有纸画,是壁画的草稿图,我们叫敦煌白画。写信的人利用空白的地方打了一个书信草稿。背面整个是一张画,可以看出画的是文殊问疾图,是个草稿。古代的书信写好要卷起来黏合,页边上写上谁致谁。

第二件更重要,是《乾德四年(966)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夫妇修莫高窟北大像功德记》。北大像就是今天莫高窟九层楼里的大佛像。这个文书是966年曹元忠夫妇出资雇人修北大像的一个功德记。它抄在一张丝绸之路行旅图的背面,我们常常看到的丝绸之路行旅图,多是胡人牵马图,胡人牵驼图,这里却是汉人牵马图,汉人牵驼图,证明中国古代的商人也是往外走的,这是非常少见的。第三件是一个佛经目录,它背后也是画,因为有画,所以把文献留在了英国博物馆。这三件文书是缩微胶卷没有的,我录入《海外敦煌吐鲁番文献知见录》英国博物馆一节的脚注里。

文并供图/荣新江(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教授、敦煌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