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藏在方言里的“趣味”陇原

你听,藏在方言里的“趣味”陇原

原标题:【陇上趣方言③】平凉方言杂谈

崆峒山 雪景

崆峒山 雪景

庄浪 云崖寺

庄浪 云崖寺

文/惠程华

有外地朋友来平凉,席间闲谈,大家提到对某人的评论,用了大量平凉方言,听得外地朋友一头雾水,解释半天,方才恍然大悟。大笑直道平凉方言生动、形象、有味道、有嚼头。

先说这形象、生动。如评论一个人,负面评价经常可以听到吊吊灰、地蝼蝼、鬼钻子这样的描述。啥是一个吊吊灰?就是过去老屋房梁上蜘蛛织出的网时间长了,黏上了灰尘,吊在了房梁上,飘来飘去。意思是说这个人不实在,说话做事不靠谱。地蝼蝼是指一个人熟知当地情况,特别有活动能力。鬼钻子,是指农田里的一种叫地蝼蛄的虫子,钻在地下偷吃庄稼根的能力特别强。形容做事情特别机灵,有韧劲。外地朋友听到这些解释,哈哈大笑,说形象、生动,平凉人观察得细致,形容得到位,应用得恰到好处。

再说这有味道、有嚼头。话说有人家添了一个男娃娃,村上的小辈人说,听说大人家的媳妇子生了一个月娃子,娘母子都婑冶着呢。月娃子还是个能能子,脸蛋子白处处的,嘴唇子嘟噜噜的,眉眼毛欻欻的,饶见了,有人么人就还哉个嘴。呀,人家还是个有家子,月婆子用的碗碗子、盆盆子都是细瓷的。这句方言读起来不仅朗朗上口,而且特别有韵律,动、名词重叠,语言美气、味道十足,把一个婴儿聪明伶俐、可爱模样以及家境全部融在了方言之中。方言中的“大人”特指家族中的长辈,“媳妇子”指大人的儿媳妇,“婑冶”是好的意思。“能能子” 是聪明的意思。“哉个嘴”是亲一下婴儿的意思。“有家子”是家境好的意思。了解了这些方言就把一个长辈家得了儿子后,人们评价孩子长得心疼,还是一个肉乎乎的胖小子内容明白了。方言虽土,但是听着方言韵味,还是很有嚼头的。

平凉地处陕甘宁交会处,平凉文化的底色由三秦、关中、陇右组成。 “三秦”之称始于秦汉之际。公元前206年末,在今陕西临潼区新丰镇附近的鸿门堡,发生了中国历史上最富有戏剧性的重大事件,即《史记·鸿门宴》所讲述的故事。据《史记》卷七项羽本纪记载,项羽灭秦,三分关中。封降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今陕西兴平),领今咸阳以西宝鸡地区和甘肃东部地区;封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今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东),领今咸阳以东渭南地区;封董翳为翟王,都高奴(今延安东北),领今陕北延安地区,它们合称“三秦”。“陇右”最早约出现于汉末魏初,但溯其渊源,“陇右”一词则由陇山(六盘山)而来。古人以西为右,故称陇山以西为陇右。古时也称陇西。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分全国为10道,以东起陇山,西达沙洲(甘肃酒泉)的地域始设陇右道。唐睿宗景云二年,以黄河为界,东设陇右道,黄河以西地域设河西道。陇山的地区陇山以东的平凉、庆阳二市,习称陇东。陇右文化圈正好处在西域文化圈与西秦文化圈的交界地带。

三秦、关中、陇右三色文化,使平凉五东县更侧重处于“三秦文化”的西秦文化。而陇山以西的静宁、庄浪两县更贴近于“陇右文化”。所以,平凉市境内的方言在语音、语汇等方面与西安方言有相通之处。同时,平凉方言属北方官话西北方言区,在全境总体上是通用的,但是各县(区)尤其是边远乡村,在语音等方面也存在明显的差异。如,以六盘山为界,西两县的静宁、庄浪县与东五县(区)的崆峒区、泾川、灵台、崇信县及华亭市之间的方言语音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

如,陕西人经常说的“撩扎了”,在平凉的方言中多有出现。如,说一件事情办得十分满意,就会说“撩得很”。“撩”的方言随着时代而变。如,说某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却偏要充自己神通广大,借钱耍阔的,有人评论道,某人“撩”得很,是一个“撩片子”。这个“撩”的意思就变化了。有人考证,这个人是一个“撩片子”,是有出处的。上世纪60年代,平凉有一军工厂的产品废料,被人们广泛用做鸡窝门,做菜地、小院围墙,人们约定俗成将此物称之为“料片子”,废物再利用本是好事,但被用作方言中的“撩片子”,便有一些贬义词了。这个“撩”字含义在方言中的变化,也是平凉与陕西方言在时代变迁中出现的差异。

平凉以六盘山为界,东、西县(区)方言的差异还是比较明显的。如东五县(区)方言中说“胡吹冒撩”,形容某人说话不着调,庄浪、静宁西两县的方言是“胡吹冒谝”。东五县(区)的人把做生意叫“谋光阴”,西两县则是“挖光阴”。 庄浪人方言把浪费叫“筛花”,把可怜叫“不当”。静宁方言把苦叫“闹”,把故意找茬叫“耍辣子”。泾川方言把那边叫“吾达达”,这边叫“那达达”。崇信方言把睫毛叫“眼眨目”,鬓角叫“耳眉洼”。华亭方言把出丑叫“倒臊子”,把争论叫“打当当”。灵台方言把哪里叫“阿达”、把那个叫“雾个”。崆峒区方言把打盹叫“丢盹”,把拉家常叫“咣闲”。

在平凉方言中,有许多直截了当,一听便知的。如会武术的人,被称作“拳棒手”“武把子”。做小本生意的被称作“卖麻糖”“焊片(音pia)子壶”,也有成不了大事的意思。方言收割玉米叫“剁玉米”,剁的动作幅度大,用力猛,一刀只能砍下一颗玉米,用剁字不仅直接,而且极为恰当。如收割荞麦,方言为“揽荞麦”。一个揽字,形容出劳动者向前倾斜收割荞麦的姿势,也勾勒出了一片荞麦秆随着镰刀落下收拢在一起的劳动情形画面。收割苜蓿,方言叫“杀苜蓿”“刮苜蓿”。修剪果树,方言叫“劁树股”。

但,也有许多平凉方言字义晦涩,比较难理解。如,“土锤”,原来指小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土,也说是土贼。现在人们说某人是土锤,实际上是说思想观念保守,没有眼界。“土儿磨缺”,指无精打采的样子。“掫猴子”,原指木偶戏,生活中指傀儡。形容一个男人能干,叫“狠人”“争人”“婑冶人”,把身体健壮、有力的男人叫“尨实(mang shi)”。赞美女人秀丽端庄,叫“干淑、干散、翠活”。一口气叫“一个尺子”。一模一样叫一勺一碗。

用平凉方言说歇后语更是有意思。如,安口窑搬家——有罐罐呢。碟碟里舀水——一眼瞅透了。木匠加楔子——凭胶(交)呢。石头蛋子腌咸菜——一言(盐)难尽。

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两个相邻村的老哥们见面议论起刚选上的生产队长 。一番对话,把平凉方言表现得淋漓尽致。老哥说,兄弟,你们队上选下(音ha)的队长,人攒劲得很,做事钢八硬正的,瞅着都是一个婑冶人。老弟说,老哥,你队上的队长也不差劲,你瞅人家那胚胚子,就攒劲得很,头如钟,眼如灯,走如风,见了老虎敢打架,就是个撩人、干大事的人么。老哥说,当当的,头晌地,过去两三天做(音zu)不完,而今(音geng)日头还没到当午呢,收拾的利利当当了。关键是队长带头弄呢么。老弟说,咱队长也和你队长是一个尺子,瞅着是个凉性子人,其实性子焦得很。做(音zu)事狠,两场麦子一场碾,像喝凉水呢,眼眨毛都不挤一哈。

我这“一尺哈子”说了这么多平凉方言,不知道读者能读懂多少。如果读不懂,就请读者来平凉,在当地的氛围里感受地道的平凉方言和浓浓的乡情乡音。(甘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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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 湿地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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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森

张掖自古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相隔几十里路语言不通,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就张掖市各县区方言而言,很多方言土语的表音表意大相径庭,本县区方言也是求同存异。

山丹方言属北方方言的西北次方言区,在声母、韵母、声调方面,与普通话差异较大,拿方言词语与普通话词语相比较,所要表达的意思更是词不达意。山丹人劝客人多吃点饭,叫做“一手吃”。有一外来客人做客,席间主人恭劝他“一手吃”,就是不要客气,一次性吃饱吃好的意思。而客人不懂方言,误以为自己坏了地方的吃饭规矩,便连忙将碗放在桌上,一只手拿筷子吃起来。吃了几口饭,再看四座皆是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在吃饭。而自己将碗放在桌上,用筷子从碗中捞起面来吃,觉得举止十分不雅,便又端起碗来开始吃。吃着吃着主人又谦让他“不要客气,一手吃”,客人无奈只好饿着肚子,放下碗筷连声说:“不吃了,不吃了”。这也算是因为方言闹的笑话。

山丹人习惯说“敢就”,即“是的、就是、所以”,表示肯定或因果之意。比如:“你这是要出远门么?──敢就(是的)。”“谁做的坏事?──敢就(就是)那个淘气鬼,再有谁呢?”“天要下雨啦,──敢就(所以)快走吧。”久而久之,“敢就”成为“山丹人”的代名词,外县区的人常常以此来模仿山丹话。比如:“来啦来啦,‘敢就(山丹人)’‘一满(全部)’来啦!”“这种事,‘敢就(山丹人)’是不会参与的”等等。其实,“敢就”一词不仅山丹方言中有,民乐、民勤、永昌等部分地区,迄今仍然使用“敢就”这个方言词。

民乐方言与山丹方言接近,但境内分片群众的声、韵、调差异明显,且方言中古音保留较多,存在有音表意而无字的现象。方言中韵母u前的声母zh读作ɡ,如:“抓住”读作“ɡuāɡù(音瓜固)”;韵母u前的ch读作k,如:“戳穿”读作“kuōkuān(音阔宽)”;韵母u前的sh读作f,如:“谁说”读作“féi fò(音肥佛)”;韵母e前的r读作w,如:韵母e前的z读作zh,如:“择责”读作“zhézhé(音蜇辄)”;韵母e前的c读作ch,如:“册策”读作“chéché(音彻撤)”等。有音表意而无字的读音如:“由嘴胡说”叫做“胡luán”;“用眼瞧一瞧或看一看”叫做“māo一māo”“水烧开在锅中沸腾”叫做“水hānɡ了”“把前面的人追上或赶上”叫做“duàn上了”“用手将人或物体举起来或拿起来”叫做“qiā起来”,等等不一而足。民乐方言与普通话相比较,需要仔细地捉摸领悟,才能明白所要表达的意思,比如:“niá(他或那人)干叽麻扎(身材瘦削,举止敏捷)的,一 māo(看)就是个攒劲(感觉很好)人。 féi(谁)知他为人不实落(实在), zù(做)事情不管三(不负责任), fò(说)话由嘴胡luán(胡说)没个ɡùn(准),真是个日塌人(不正经的人、小人)。”这段话用普通话说出来就是:“那人身材瘦削举止敏捷,一看就是个好人。谁知他为人不实在,做事不负责任,说话由嘴胡说没个准,真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甘州方言有混合“双语”音,声韵有变调,属北方官话区“秦陇语群”方言片。甘州人话语中,疑问句后常带“吭hánɡ”字,由于发音不很准,别人便听成了“巷hànɡ”字;甘州方言把“去”说成“kèr”,把“看或瞧”说成“mào”;把“那里”说作“máo里”,把“不知道或不晓得”,说作“也不哩”等。比如疑问句“活干完没有巷(吭)?”“你kèr(去)不kèr(去)巷(吭)?”等等。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外来客人,向甘州老人问路:“老师傅,某某巷怎么走?”答曰:“也不哩(不知道)巷(吭)”。客人听不明白方言,就转头去找“野不里巷”,找了半晌找不到,只得再问路人。答曰:“野不里巷,一定在野水地上,你mào(瞧),就在máo里(那里)。”顺着路人手指的方向,客人只得回头又去找“máo里……”这“máo里”又在哪里?天晓得。

临泽方言属西北次方言区河西片音系,口语语音具有单调、平板、生硬的鲜明音质。比如:把“抓”读作“ɡuā(瓜音)”,把“拽”读作“ɡuàn(贯音)”,把“穿、川”读作“kuān(宽音)”,把“说、硕、烁、妁”读作“fè,fó(音佛)”等;常用语名词与动词组合时重叠,如“戴帽帽”“摇头头”“睡觉觉”等;重叠名词或偏正词组与“子”组合,如“凳凳子”“褐布衫子”“二大妈子”等;“的”字结构句式表达一种完整意思或感情,如“难肠的”“浮皮潦草的”“二里二气的”等。临泽人的对话句式也很特别,如:“依yì(你) kèr(去)城城子里,见着卧wò(我)呐nè(那)个楣泛méifàn(蛮馋)小子 fè(说)啥哦没?”“卧wò(我)就没有瞭liào(看)见他。”这段方言对白拗口难懂,用普通话说就是:“你去城里见到我那个臭小子说啥了没?”“我就没有看见他。”如此简单明了,意思也很清楚。

高台方言属汉语北方话语系,某些用字腔调声韵交叉变异,具有多平直、贯粗重、缺乏抑扬柔和的特点。比如:“作乐”读作“zúluò(音足络)”“旮旯儿”读作“ɡēláor(音格劳儿)”等;口语遣词偏颇难懂,比如:“淘神”意为“找茬儿争吵或故意制造事端。”“塌茬儿”意为“移花接木,栽赃、陷害。”“玄天冒地”意为“夸夸其谈,说大话,吹牛皮。”等;高台人生活用语与普通话趋近,但亦存在很多差异。如:“一打里的(一起的,一个班的,一个地方的)同学,别人有眼色(聪明伶俐,知礼识趣,会察言观色),都活泛(机灵,善交流,性格开朗)得很, yá(他)就邵得哩(呆头呆脑,木讷,愚蠢)。说话玄天冒地(没高没低),整天丢盹纳梦(不清醒,打瞌睡),不招人(着人,惹人)待见(喜欢,喜爱)!”这段方言土话,用普通话来说简单明了:“一起的同学,别人都聪明机敏得很,他就呆头呆脑的。说话没高没低,整天打瞌睡,惹得人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