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一锅冬天

炖一锅冬天

原标题:炖一锅冬天

北风一刮,山东老家的冬天就真的来了。这时候,最盼着的就是屋里那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

记忆里,总是奶奶那口黢黑的大铁锅。炖菜,没那么些讲究,手边有什么就放什么,透着山东人的实在。几块五花肉是底子,得有它,汤才香,才厚实。从地窖里拿出存着的大白菜,剥下几片帮子,白白胖胖的;再切一个青萝卜,水灵灵的。抓一把秋天晒好的干豆角,泡几朵木耳,有时候再扔进去几块老豆腐和粉条。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放进锅里,添上水,盖上厚重的木头锅盖,这仪式就算开始了。

火,不能急,得用灶膛里那些耐烧的柴火疙瘩,慢慢地煨着。奶奶也不总盯着,该忙啥忙啥,只是时不时侧耳听听锅里的动静。

起初是安静的,像是在积攒力气。慢慢地,就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锅边冒出来,越来越密,成了“咕嘟咕嘟”的、让人心安的交响乐。热气也跟着起来了,顶起锅盖,一丝丝、一缕缕地往外钻,带着肉香、菜香,慢慢填满了整个厨房。窗玻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雾,把外面那个寒冷、锋利的世界,彻底隔开了。

等到炖好了端上桌,通常连锅子一起。一掀开锅盖,那股混合的、浓郁的香气“呼”地扑面而来,能把人的馋虫全都勾出来。汤汁微微发白,油花亮晶晶的。肉炖得烂烂的,用筷子一夹就散;萝卜吸饱了汤汁,变得半透明,入口即化,带着一丝清甜;粉条滑溜,豆腐里都是孔,咬一口,热乎乎的汤汁就在嘴里溢开。

这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炕上,话不多,就是埋头吃。脑门上吃出细密的汗珠,手脚都暖和过来,心里那点因为天寒地冻带来的烦躁,也都被这口热乎气儿给熨平了。要是正好有邻居来串门,也不用客气,直接添双筷子加个凳,锅里的菜看着还是那么多,热热闹闹的。

后来我在外面吃过很多好吃的,但总觉得,都比不上奶奶那锅乱炖。现在我才有点明白,我们炖的,哪里只是一锅菜呢?

我们炖的,是冬天里对温暖的所有想象;是把各种普通的滋味,糅合在一起的智慧;是“啥都能往里放”的包容;是慢火细熬、不急不躁的耐心。是这锅菜,让冷冰冰的季节,有了最踏实、最暖人的味道。

原来,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家人守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菜,平淡,却足够有力气走过整个冬天。

□童俊鑫

(兰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