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三台阁

月照三台阁

原标题:月照三台阁

三台阁云影

三台阁云影

在兰州,三台阁是离天最近、离月最近的地方。

今夜,我站在三台阁,月光晕染的天空宁静而高远。湛蓝的天空像水洗的绸缎,几近圆满的月无声滑动在无垠的天幕。没有云朵,丝丝缕缕的云絮间或轻纱般掠过镜鉴似的月面。月明星稀,除了特别明亮的几颗,绝大多数星星悄然隐退,就连宽阔的银河,也失去了往日的浩瀚。白塔山、皋兰山、马衔山、华林山山脊线那么清晰,那么优美,辗转腾挪,自由灵动。这些巍峨雄峻的大山,在月光的爱抚下,俨然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那么安逸,像荷叶上的晨露,纯粹而恬静。

收束四望的目光,看着龙脊一样的皋兰山时,近在咫尺的烟雨楼、蝴蝶楼、望河楼、知春园、叠翠园和文化长廊似浸在月光的乳雾里,又似披着月光的轻纱,在难得的宁静里享受此刻的安宁。军队走了,留下了驻军的名字和传信的墩台;壮士出征,留下的故事依然惊心动魄。此刻,它们像一个个缄默的智者,在月光中隐去所有的语言。

山下是兰州,这座唯一黄河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沉浸在月光的爱抚中,黄河边著名雕像“黄河母亲”就是此刻兰州最真实的写照。枕着黄河,听着涛声逶迤而去的兰州完全是一条彩色的灯带,灯带织就的丝绸。万家灯火,所有的语言面对此情此景显得苍白无力和捉襟见肘。隐隐约约穿行在楼群和虹桥之间的黄河,像梦,像纱,像云,也像风。颜色不是青,不是碧,也不是黄,而是色彩和飘带堆叠的矩阵。

整个河面,波光闪着粼光,粼光映着灯光,这哪里是河啊!分明是一幅斑斓的画卷,一幅铺展在西部大地的诗意写真。围着黄河,拢着黄河,仿佛建在河上的兰州,楼群是密植的森林,是高低错落的灯的线描图。皋兰山是宁静的,兰州城是宁静的,尽管每一扇门窗后面都有一个精彩的市井故事和生活传奇,但此刻,全以画卷的形式呈现,就连白塔山、五泉山檐角的风铃和叶隙间萦绕的梵音也被月光漂洗得玉一般温润。

月静、山静、河静。宁静不仅未让我沉醉,反倒使我浮想联翩,想象驰骋。我知道,宁静后面是一幅幅历史的壮景,是一次次让历史窒息的惊心动魄和波澜壮阔。兰州因为这些人和事,一如皋兰山上的兰花,在历史的长河和岁月的深处,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黄河东去,汹涌的波涛辉映着岸边霍去病西征的雄姿,回想着骠骑将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忠勇。青石津守着将军的故事,高适、岑参踏着诗歌的韵脚走过兰州,因为他们,兰州的天空至今飘荡着诗歌的芬芳。将军、使节、商队,一个个怀揣梦想的人,把自己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兰州,不论长久还是短暂,兰州在一次次接纳他们颠簸的疲足的同时,更接纳了他们的襟怀、抱负、理想和忠诚。林则徐不会忘记兰州,兰州更不会忘记林则徐,在远赴新疆的漫漫长途上,兰州给予林则徐的只是热情和温饱,林则徐给予兰州的则是希望和梦想,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感召和激励。踏着先辈的足迹,总督陕甘的左宗棠在驻跸兰州的7年中目光无数次掠过天山,掠过新疆这块令侵略者垂涎的国土。抬棺西征的英雄,抬起的岂止是决心,那是一个民族寸土不让的壮志和豪情。黄河滚滚,左公柳在婆娑摇曳中诉说着“引得春风度玉关”的传奇。白塔山记着谭嗣同,五泉山记着谭嗣同,黄河传颂着谭嗣同,兰州的英雄气概砥砺着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还有邓宝珊、吴可读、刘尔炘……正是这些“志不求易,事不避难”的忠烈之士,不仅赋予兰州以传奇和故事,更赋予兰州以魂魄和精神。文溯阁《四库全书》的墨香醺醉了兰州的街巷,五泉书院的琅琅书声点燃了兰州大学、西北师大校园和研究室不眠的灯火,辉映着中国陆域版图几何中心和“石化工业摇篮”最动人的乐章。不需要再去寻找唐僧和白马负经渡河的故事,也不必追踪禹铸九鼎的传说,一个白马浪,一个九州台,兰州,每一个普通的地名后面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营盘岭回荡着出征将士“不复山河,誓不生还”的抗战宣言,沈家岭罡风吹不去一野将士狂飙西进的复仇呐喊。兰州的水是英雄的水,兰州的山是英雄的山。今夜,所有这一切都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下,很远,又很近;很古老,又很崭新。

站在三台阁,我听不到黄河的涛声,却能听到历史的回响,听到兰州与时俱进、继往开来的隆隆足音。兰州生长的不是城市的轮廓,而是历史留在这块土地上的投影,是新中国和改革开放赋予这块土地的使命和责任。兰州的变化不仅写在书上,更写在黄河的波影里,只有黄河才能体现今日兰州巨变的雄姿。“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照耀过古人的兰山明月,今夜,将如水的月华倾泻在山下这座图画般的城市。兰州醉了,兰山醉了,月光也醉了。

□牛勃 文/图

(兰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