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日出

原标题：草原日出

胡卫东

黎明尚未来临，车拉草原的呼吸却已清晰可闻。风从远方吹来，带着露水的清凉和青草的苦甜。掠过五个咀的断崖，像一匹无形的绸缎，轻轻拂过人的脸颊。我们沿着蜿蜒的风电车道缓缓前行，车灯照亮了前方起伏的山丘和草浪。此刻，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心跳的鼓点，仿佛连时间都在屏息，等待一场盛大的启幕。

六时刚过，天与地的交界线渐渐浮出一抹银白。云海就在那里，像一片被自然打翻的牛奶潮汐。它翻滚、涌动，却不发出一丝声响，仿佛怕惊扰了仍在沉睡的群山。而我们，站在草原的断崖边，成了云海之上的孤岛。

忽然，东方裂开一道金线。那光轻轻划开夜的幕布，第一缕阳光便从缝隙里漏了出来，落在云海上，瞬间点燃了整片白色。云海开始燃烧——不是炽烈的火，而是熔化的金、流动的琥珀，每一道波纹都镶着细碎的光边。有人惊呼，有人屏息，有人举起相机拍照，有人激动地支起手机直播。此刻，所有语言都失了焦，唯有眼睛忘情于这场光影的盛宴。

就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的刹那，一圈七彩的虹晕，以太阳为圆心，在云海之上缓缓绽开，像天空的瞳孔。它如此巨大，以至于我们这些渺小的人影也被投射进光环中央，变成几粒墨色的剪影，悬浮在金色与虹彩之间。清风徐来，吹乱旅人的头发。几个年轻人追着彼此的光晕奔跑，笑声跌进云海，溅起无形的浪花。而我们已经学会了沉默——原来最深的震撼，是无法被带走的。你只能让它穿过你，像风穿过草原，像光穿过瞳孔，留下一片被重新丈量的空旷。

太阳越升越高，云海渐渐稀薄，那光悄然隐退。草原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绿的草，褐的远山，白的羊群。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我们再次上路。车轮碾过沾露的草叶，发出细微的声响。车窗外，马群、牛群不时闪现，它们披着金色霞光，尽情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安详。草原、风车和蓝天构成一幅纯净壮美的画面，让人不想收回目光。

下山的时候，我想，在某个忽然醒来的清晨，我们仍会想起车拉草原那片迷人的惊涛骇浪，它曾为我们燃烧，还有一束光为我们停留，而我们在那里，短暂地，成为光的一部分。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