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鸠摩罗什与凉州文化
高僧鸠摩罗什圆寂后,弟子遵其遗命,将其舌舍利从长安奉请至河西走廊的凉州,供奉于鸠摩罗什寺内,用砖砌成八角十二层,高32米的舍利塔,后人称之为罗什寺塔。
前秦时期,西域高僧、佛经翻译家鸠摩罗什来到“七里十万家”的凉州弘法演教。风吹雨打,时光不语。罗什寺曾历经沧桑,多劫多难,殿宇僧舍无一幸存,仅存罗什塔。
四十年前,我在凉州城上中学。星期天逛街,在行人熙熙攘攘北大街上,总能看到突兀高耸的一座砖塔,我不知塔名,也无缘走近观瞻,这是罗什寺塔最早留给我的印象。
随着旅游业兴起,重修的罗什寺在凉州城喧嚣和繁华的时空里寂静坐落。我有缘走进鸠摩罗什寺,院正中央为鸠摩罗什塔,后为气势恢宏重檐歇山顶式的大雄宝殿,松柏环绕,四季常青。寺的南侧,有一口大钟,叫“鸠摩罗什寺平安大钟”,两侧“国泰民安”和“风调雨顺”的几个字是凉州百姓最真实的祈愿。凉州城的百姓被这钟声唤醒,开始一天的生活。
因祖籍在凉州,曾粗读《五凉史略》,但对鸠摩罗什我依然有太多的未知。近年来,五凉文化研究方兴未艾,凉州尤盛,成立了凉州文化研究院。去年,网购凉州籍作家、文化学者徐兆寿老师所著《鸠摩罗什》一书,算是一次补课。小说把鸠摩罗什传奇的一生演绎得精彩丰满。
佛教从天竺最先传入西域,龟兹尤盛。晋十六国时期,鸠摩罗什出生在龟兹。罗什少时聪慧过人,三岁能识字,六岁博览佛经,日诵千谒,过目不忘。
7岁的罗什随母亲一起出家,母子游学天竺诸国。罗什14岁开坛辩经,舌战群僧。在漫长的游学中罗什完成了由小乘佛法到大乘佛法的升华,二十岁时受具足戒,声名远播,西域僧众莫不顶礼膜拜。回到龟兹的罗什,拜为国师。每当他讲经时,国王们甘愿匍匐于地,让其踩踏着登上法座。
前秦符坚久闻罗什大名。为强化对西域控制,迎请高僧罗什,决定派大将吕光率军远征西域。吕光击败龟兹等西域联兵,俘获罗什。
吕光携罗什,载“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宝及奇伎异戏、殊禽怪兽千有余品,骏马万余匹”凯旋东归。途中得知苻坚丧败,便听取谋士建议,在凉州建立后凉政权。吕光为了驾驭民众,在世人心中树起一尊精神偶像,兴修了罗什寺,对罗什衣食优渥,礼遇有加,遇大事必垂询罗什。
凉州不凉米粮川。此时的中原社会动荡,世族大户纷迁至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口众多的河西四郡,落地生根。一时河西儒学氛围浓厚,名流儒士云集。极具语言天赋的罗什在努力钻研汉语的同时,一边讲经说法,博览群书,潜心探究儒家、道家学说之精髓,一边广交名流儒士,广闻增识,儒释道融会贯通,佛学精进。日复一日,罗什对汉地文化、风俗、中土民情有了熟稔而全面的了解,渐成汉地一员。为日后成为中国四大译经僧之首奠定了基石。
对于凉州,鸠摩罗什是过客。五凉统治者多崇信佛教,罗什在凉州的活动,使得佛教在河西走廊得到迅速传播,吸引东来西往的佛教僧侣驻足。凉州迅速成为中国北方的佛教圣地,五凉文化中融入了浓厚的佛教色彩。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青灯相伴的罗什在凉州默默羁留了十七年,初来时的中年汉子已近人生暮年,双鬓染霜。此时的长安,江山易主,前秦陨落,被后秦姚氏取代。历史再次重演,如同当年吕光攻灭龟兹夺得罗什一样,信奉佛教的姚兴派兵攻破了凉州,如愿以偿俘获了罗什。恭请他至长安,待之以国师之礼,为罗什专修了草堂寺。这一年,罗什已近58岁了。
佛教的传入与佛经的译著几乎同步。只是,此前的译经者多为印度或西域僧侣,横着一道语言的壁垒,故而译出的经文或晦涩难懂,或词不达意。罗什应姚兴的邀请,主持长安西郊的逍遥园译经道场,此地也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立译经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朝廷组织的大规模译经活动拉开帷幕。据说最多时有800余人从事经文翻译。罗什凭着对佛经精深的造诣,加之在凉州十七年汉语的积淀,厚积薄发,在佛经翻译这个历史舞台上大放异彩,人生进入高光时期。他改变了以往的直译法,采用合乎中土人民思维习惯的意译法。罗什主持翻译的70余部300多卷佛经明白畅晓、行文流畅,字句优美、富有诗韵,便于理解、背诵和吟唱。卷帙浩繁的经文在罗什的笔下化作精湛的汉语艺术,传遍中原大地。创造留存的词语诸如烦恼、解脱、觉悟、世界、智慧、实在、实际、究竟、意识、未来、想入非非、心心相印、回光返照……为汉语大观园添彩增色。他培养了被后世称为“四杰、八俊、十哲”等众多优秀的佛教人才,对中国佛教教义的传承、发展以及佛教经典的翻译传播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如今,留存凉州的海藏寺、白塔寺,儒释道集于一山的莲花寺、石窟鼻祖的天梯山石窟……众多的佛教遗迹无声地见证着凉州过往文化的繁盛。
斯人已逝,唯罗什塔矗立在凉州大地。在这晨钟暮鼓中,追忆罗什大师留在凉州的足迹。
□王延军
(兰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