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狗尾巴草

记忆深处的狗尾巴草

原标题:记忆深处的狗尾巴草

□彩虹

周末带着孩子回趟老家,田间地头的野花野草长得恣肆,不知是物种的变迁还是自身缺少观察,有好多野生植物都是小时候不曾见过的,好在有“识花君”总能帮你寻章摘句道明出处。而让我倍感亲切的莫过于那长势蓬勃的狗尾巴草。在一片有塑料薄膜覆盖的洋芋地里,洋芋的茎蔓跟杂草的长势平分秋色。随便拔三四朵狗尾巴草就是绿茸茸一大捧,煞是好看。我像小时候那样,将茸茸的“毛尾巴”扫在脸上、扫在胳膊上、扫在腿肚子上,那种痒酥酥软绵绵的感觉瞬间唤醒了我童年的记忆。

这种草的学名叫作“狗尾巴草”,但那茸茸翘翘的毛穗子更像是猫咪的尾巴。我们当地人则叫它“谷莠子”,大概因为长得像谷子一样的缘故吧。也就是这种狗尾巴草,我们的“谷莠子”,更是我童年时代一个绵软温暖的自然符号。那时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编一副绿色花环戴在头上,真是又凉又飒,光看着地上的影子觉得都像秦腔戏文里的玳瓒公主,再编一个戒指戴在手上似乎真就嫁给了什么王子。稍微长大点,狗尾巴草不再是花环和戒指了,而是作为牲口的草料来帮助我完成劳动任务。狗尾巴草绵软细腻,对牲口的口感和我薅草的手感都特别友好。

我们这代人的童年,基本都是干活为主学习为辅,能考六十分就算好学生,考不及格多留两级也无所谓,反正迟早是要干农活的。虽说学习没要求,但干活有任务,不论早晚,每天得背回来两篓子驴草,有时候也铲铲猪草。驴子吃得粗糙,以冰草为主,如果能有些绵香醇厚的狗尾巴草,那就是驴子无上的口福。猪儿则吃得精细些,以苦苣、蒲公英、灰灰菜为主,那些也都是人能吃的野菜,只不过嫩的时候人吃,长老了才成为猪草。

关于铲驴草,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娘。在看似光秃秃的田埂上,娘总能铲出一大堆冰草来,一趟背不完,得两趟三趟往家里背。驴子有草吃了,我的任务也就减轻了,因为娘已经帮我超额完成了任务。只是,娘还要干更重要的农活,很少有时间去铲草。娘铲草从来不多跑路,随便一条田埂或者一片山坡就行,趴在坡面顺势而为,右手拿铲,左手拾草,手速快得像收割机。被娘铲过的田埂,就像剥了一层皮,但只是铲草并没有除根。而我铲草时,总是跳来跳去,田埂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冰草我是铲不到的,须是又长又粗的冰草,我才能徒手薅草,就是连根拔掉的那种。遇上土质硬,拔草的时候手又捏得不紧,一把薅去,手指会被拉出一道道血口。疼是真疼,但篓子不能空着回去,撮一撮细土撒到伤口上既能止血也能止疼。迫不得已的时候也用铲子铲冰草,但铲破手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有幸在撂荒地里或者谁家粮食地里碰到狗尾巴草,那简直就是踩到了狗屎运,可遇不可求。因为狗尾巴草一般生长在松软的土壤里,茎叶肥厚绵软,对我的小手非常友好,温暖感十足。对我来说狗尾巴草就像白素贞的千年灵芝一样地珍贵。

记得有次我约堂妹一起铲驴草,经过一片高粱地时,突然发现的高粱缝隙里全是狗尾巴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堂妹指着“谷莠子”给她看,堂妹心领神会,一猛子扎进高粱地拔起草来,随后我也钻进去拔了起来,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满载而归。

晚上,娘给驴子铡草的时候看到满满一篓子“谷莠子”顿时大惊失色,斥责我在哪里“害的人”?我说是党家湾湾里的一片高粱地里拔的。话音未落,我的屁股挨了火辣辣的几鞋底。娘拉着我去给人家主人赔情道歉,我怯怯地躲在娘的屁股后面,生怕自己的屁股又被打开了花。好在那家主人善良,并没有过多追究,还说本来套种的谷子太稠了,还没顾得上破苗。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以后我不会把“谷莠子”和谷子搞混了,而且我也知道高粱地套种谷子不是为了打粮,而是为了种草,据说高粱和谷草才是冬天喂牲口的绝配。

到现在我一看到狗尾巴草就想起那家主人的宽容,心里暖融融的。因为就算人家高粱地里真是野草,是“谷莠子”,我在人家的草地里薅草也是薅了别人家的羊毛吧!

(甘肃经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