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月牙泉

傍晚的月牙泉

原标题:傍晚的月牙泉

韩德年

六月的傍晚,正是鸣沙山游人最多的时候。日已西斜,而日头的温度却没有一丝儿减弱的迹象,斜晖如金色的汤汁瓢泼得漫天漫地,似乎比正午时还要炽热上几分。这时的天空却是比地面美艳生动了许多,云朵洁白如棉,一堆堆地漂浮在碧蓝的天幕上,时而遮蔽到日头上,让日光一缕一缕地将云堆摊拨成丝絮状,黛色的云便生成金色中晕染着绯红的彩云,衬着外围一圈儿的粉白,宛然开成一朵光彩熠熠的花朵。

在还没有一睹月牙泉真容之前,极目之处,除了茫茫的戈壁,就是灿灿的黄沙。

直到一抹新绿映现在面前,被燥热熏蒸得昏昏欲眠的心扉突然被重重叩响,我知道就要与梦牵魂绕的月牙泉见面了。顾不得脚下一步一陷的滚烫的绵沙,顾不得空气中似要擦出火星的燥热,加快脚步……我终于看到了更多的绿色,那是泉边的芦苇吗?绿色密密实实地将月牙泉圈了起来,让人无法看到泉水的真容。靠近月牙泉时,地面的沙砾变得瓷实起来,酷烈的风里有了一丝湿润的凉意。

我循着墨绿的芦苇线向前行进,在一棵老旱柳下坐下来,浓密的树荫渐渐地抚平了我躁动的心,浑身的疲惫也卸去了许多。一人多高的密实的芦苇,像一块墨绿的面纱蒙在月牙泉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朦胧神秘,但却不妨碍我去聆听泉的微细的脉动——飒飒然如夜雨拂过叶尖,啵啵然若驼蹄踏过黄沙,訇訇然似战鼓雷鸣于天际……

当日头愈加攲斜,阳光似一匹金黄的绸缎斜铺过西山的顶脊时,温度明显地柔和下来。这时,攀爬东面山丘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跟着人流,顺着软梯,我缓慢地向山顶攀爬。梯子的两旁也有不少年轻人,扔掉了脚上的护套,脱下鞋袜,踩着深及小腿的黄沙,进一步退半步地向上爬着。当快要接近山巅时,上面已是黑压压坐满了游人,我们就近选一块空地坐下来,也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将身子平放在绵沙上,一股极致的舒爽瞬间浸透全身,上山带来的疲劳一扫而空。

临高远瞩,这时的月牙泉、鸣沙山、山外的戈壁、周匝的群峰、如蚁的游人,在夕阳金色的手掌中徐徐展开,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黄昏图,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终于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视角一睹月牙泉的绝世风采了,此时的她呈朴拙的深蓝色,更像是一弯笑靥里顾盼的眼眸,调皮地眯着,鸣沙山弯细的山脊被光影描画成一道修长入鬓的峨眉,而重重叠叠的山峦与山外的平漠不就是一方被风吹皱的面纱吗?

落日似乎依然嫌金汤不够稠,它将飘洒在天际的云朵全都收集到周身,天淡凝碧,落日熔金,湖水漾出更加浓郁的金光喷涂到四周,这时的天地被装饰成了流光溢彩的神话世界。沙山变成了灿灿金山,远处的树木变成了金包翡翠的奇珍,似乎连我们说出的话语都有了柔软的质感;半天金光璀璨,半天蔚蓝晶莹,恰似一面倒悬的江洋围着一方金色的湖泊轻轻荡漾;只有月牙泉越发显得深邃,似乎对落日嘱咐着什么。直到日头倏忽不见,天地只余一片苍黄,我才若有所悟,月牙泉分明是让日头藏进了自己眸子的深处啊,不然,此刻的她为何竟是比之前妖娆了三分,嫣然了几许。

一轮玉盘悬挂在鸣沙山幽深的天空,不期然竟是月圆之夜。明月皎皎,摇曳妩媚,清辉洒落处,天地清凉,千里婵娟。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