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满山

金花满山

原标题:【我和我的祖国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征文 】金花满山

牛旭斌

对于“山花烂漫娇景丽,蜂蝶劲舞花红美”的成县来说,万寿菊开时的十里八乡,俨然是一座繁丽似锦的花坛,摄影家、游客慕名来看花、打卡,车流如织,络绎不绝。

故乡人最初种花,不是用来观赏的,是全县整体脱贫摘帽后,为了增加农民收入和推进乡村振兴,又与青岛企业合作,连同种苗,下入这青山绿水畔的订单产业。

交上伏天,四万亩鲜花进入次第竞放的最美年华,山河在花海的迷人中叠翠流金,云蒸霞蔚。不论从清湛湛的河谷望去,还是从绿油油的山顶俯瞰,只见一垄垄一坡坡一山山的万寿菊,在塆地、塬上、梯田里连片成带,漫如浩海,在熏风温柔的吹动下,绽放和荡漾出金黄色的涟漪,又像层层叠叠的晚霞,灿烂明丽,越沟填壑,引来蜂群。

穿行在高速公路和双河的两岸,路边的万寿菊蝶飞蜂舞。四山的怀抱里,整山的万寿菊开成了花的海洋。一排排青山下,一岭岭万寿菊如飞天曼舞的裙袂。山上、坡涧、林畔、沟边,到处都是摘花的人群,有包着头巾的婶婶们,提着麻袋的叔伯们,他们彩云一样飘动在花地,一垄挨一垄地采,一行接一行地采,篮子装满了,麻袋装满了,车厢装满了,他们歇在路口等收花的车。天上的云儿跑着,地上蝉儿叫着,身边的花儿开着,人们笑着,丰收的喜悦洋溢在脸庞,汗水在胸膛上滋滋流淌。

盘盘弯弯的山路上,秋风旋扬,山花含笑,收花的卡车、三轮车、卖花的电瓶车来回奔跑着,直到白露之前,他们忙于这场盛大的花事,不停地穿梭在村庄与小镇的水泥路上,按喇叭互致问候。这里面,有我劳作了一辈子的母亲。

这是我在儿时摘过覆盆子的地,少年时在烈日下挖过半夏,在玉米地里摘过黄瓜,也是不识字的母亲教会我锄地和农活,一开始学耕人生的一块“试验田”。在这片田里,我学会了犁地、锄草、豁开柳黄的麦子点黄豆,也为了分担一部分生活的沉重,把滚烫的汗水一颗颗流淌进这片地。

伫立太阳照着金花的山坡前,母亲弯着腰,埋着头,缩在枝繁花茂的菊丛里,左手挎篮,右手飞快地摘花,动作娴熟而专注,像一个优等生在考场上沉着答题、胜券在握。我躲在一棵地边的核桃树下,望着她鬓角的苍苍白发,她弓腰采摘一会儿花后就直不起身,便用拳头捶腰。她把一篮子花装进袋子时,脸上透露出那种劳有所获的笑容,质朴,温馨,踏实稳妥的幸福,如被汗水浇灌过。我连忙上前去帮忙。

抬头看,在忙碌于山间摘花的人群中,多是叔伯婶婶们。他们的心魂,已经割舍不开这土地。

又一个周末,我上山去,母亲和婶婶们全在山上摘花,一个人一天可以收一亩地的花,一亩地的花从头茬到尾茬摘尽,一般要采摘七八茬。徐徐的山风送来她们隔梁的拉话声:“摘了多少?”“一车了。”“上一茬卖了多少钱?”“不多,不多,一千三。”茶余饭后的村巷里,闲游的乡亲们扯得最多的话题是“万寿菊”,这个新词一种进地里,就变成乡间的热词。父辈们年老干不了重活,但靠种花可以养老,他们的口头禅是:“多谢这花呀,多谢万寿菊产业!”

前些年,小镇有许多人外出务工,山上交通不便的田地撂荒。后来,经过干部群众对产业调整和土地利用状况因地制宜的分析,县里在红川园区建起了万寿菊加工厂,萃取叶黄素,一批专业合作社纷纷流转了农民的土地,县上的龙头企业统一育苗,免费分发给群众移栽,田间管理和采收情况好的农户,一亩地的花卖到了三千元。村上人又都陆续回到了地里,踏踏实实地种花、摘花、卖花,增加收入。春耕时,家家户户争先恐后,腾地整地,扩大面积,政府给每亩花地办了农业保险,让大家吃上定心丸。

属于我们家的那块塆地,如一轮蛋黄色的弯月,满地千株万枝的菊花,长势格外喜人,苗株高,分蘖多,骨朵密,花瓣繁,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种地老把式的“田土杰作”。我从心底里感恩和敬佩母亲的勤劳,感恩母亲的养育,感佩她年过花甲了还在山村塆地种花种地,誓把泥土合成金的精神。劳动,是她天生的职业;种地,是她毕生的事业。一说起万寿菊,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滔滔不绝:“这种花都能卖钱,好日子让我给赶上了。”

阳光清朗、明净,新一茬的春稼秋穑,正在座座山岗的田土中上演繁荣;黄昏的晚风,轻柔、醉人,万寿菊的灼灼烈烈,把悄悄入眠的沟坡给点亮灯盏。山欢人笑的花乡花海,打破沉静的群山碧野,润泽丰裕的农家生活。细想故乡土地上曾经不生的花儿,就因为东西部协作,铺天盖地降生在了西秦岭成县盆地上,并生机勃勃地到处生根、出苗、开花,它们成了乡村振兴的金光大道上,父老乡亲最喜欢的“金花”。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