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晓斌说唐诗】唐人眼中“白月光” 可盐可甜

文/驻网作家 陈晓斌

这个系列的文章，试图把唐诗里的月，做个归纳。唐朝的人们，依赖月，热爱月，思念月，月是大唐人生活和生命中的重要部分。

月光透照了唐诗，透射出唐朝的精神风貌。在明月下，在月光的诗里，我们能够看到盛唐开阔的气象，看到先祖开拓历史时代的精气神，开创繁盛艺术的信达雅，我们能够体验到唐人对美特有的领悟能力和表达能力。

今天，我们对月的认识和感受，和唐代的人有着很大不同。工业文明的深度发展，科技的进步，使得人们对月亮有了越来越多深入的认识，月亮不那么神秘了。城市的发展，电能的使用，人类极大减少了夜晚对自然光线的依赖，月光被阻挡在百层高楼和万家灯火之外。都市生活的丰富，野外旅行的贫乏，我们已经越来越远离月亮了。

用现代眼光看古代，古人处在农业文明时代，对月的认识主观而浪漫，肤浅却美好；对比古代看现代，现代人处在工业文明、信息科技的时代，对月的认识客观而务实，真实却冰冷。但是古与今，不应该是隔阂的，古今一脉传承，时空相通，古今无高下，万古一月照。今人与古人，都需要对夜晚头顶的灿烂星空，保持敬畏之心和亲近之情。

带着对自然的敬畏，怀着对传统的珍爱，这个系列文章，邀请到260多位唐代诗人，请他们带来自己的600多首诗篇，这些诗篇，饱含浸润着月光。

开启时空之旅之前，有几点说明：

1.《全唐诗》收录的作家，包括隋唐五代时期的诗人，因此本系列文章所展现的月，是隋唐五代之月。

2.文章根据对月亮描述的归类和月亮的形状，分为九个篇章。在每个篇章最后，也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对月球知识予以简单介绍。明月九篇目次如下：

第一、《新月篇：月的来历》

第二、《娥眉月篇：月的运行》

第三、《上弦月篇：到达月亮》

第四、《上凸月篇：月的环境》

第五、《满月篇：嫦娥故事》

第六、《下凸月篇：月的特性》

第七、《下弦月篇：月的性情》

第八、《残月篇： 月的作用》

第九、《月晦篇：月的同伴》

3.中国的诗歌，追求“韵”“气”“神”，传达“志”“境”“味”，注重诗歌的整体性和超越性。而本系列文章为了突出“月”的主题完整性，采取了诗句的摘录，这使得诗句脱离了她原本鲜活完整的母体，从单纯诗歌欣赏的角度看，有损诗性，特此说明。

让唐代诗人带领我们，将唐朝的月光照进我们今天的生活吧。

第六、《下凸月篇：月的特性》

一、至高至明，无穷无尽，照耀万古八荒

卷805李冶《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卷815皎然《酬乌程杨明府华将赴渭北对月见怀》：“风襟自潇洒，月意何高明。”

卷428白居易《郊陶潜体诗》十六首之一：“无穷者日月，长在者山川。”

卷206李嘉佑《夜闻江南人家赛神，因题即事》：“逐客临江空自悲，月明流水无已时。”

卷399元稹《楚歌十首》之十：“八荒同日月，万古共山川。”

卷600潘纬《中秋月》：“影当中土正，轮对八荒平。”

卷710徐夤《新月》：“更期十五圆明夜，与破阴霾照八荒。”

卷732日本·长屋《绣袈裟衣缘》：“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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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为空王

卷486鲍溶《怀幽期》：“窅机冥智难思量，无尽性月如空王。”

卷486鲍溶《赠僧戒休》：“欲问月中无我法，无人无我问何人。”

卷487鲍溶《送僧择栖游天台》：“身非居士常多病，心爱空王稍觉闲。……可怜石室烧香夜，江月对心无是非。”

卷815皎然《奉酬于中丞使君郡斋卧病见示》：“论入空王室，明月开心胸。”

三、智生虚圆、孕元化母

卷486鲍溶《宿吴兴道中苕村》：“身依寤昏寐，智月生虚圆。”

卷510张祜《游天台山》：“东溟子时月，却孕元化母。”

四、借“大威”生光

卷803薛涛《贼平后上高相公》：“始信大威能照映，由来日月借生光。”（喻贼兵叛乱被平）

又参见前引用《酉阳杂俎·卷一·天咫》：“月势如丸，其影，日烁其凸处也。”

图：陶冷月绘画

五、明月照耀，气爽天宽，无尘垢、绝纤滓

卷355刘禹锡《韩十八侍御见示岳阳楼别窦司直诗，因令属和重以自述，故足成六十二韵》：“明月出中央，青天绝纤滓。”

卷356刘禹锡《洞庭秋月行》：“势高夜久阴力全，金气肃肃开星躔。”

卷509顾非熊《月夜登王屋仙坛》：“月临峰顶坛，气爽觉天宽。”

日本·河世宁《全唐诗逸》录张萧远《礼道宽禅师》残句：“日月在天常照耀，了无尘垢污清光。”

六、月至高至明，故鬼、妖怕月

卷1李世民《辽城望月》：“玄兔月初明，澄辉照辽碣。……驻跸俯九都，停观妖氛灭。”

卷511张祜《中秋夜杭州玩月》：“鬼愁缘辟照，人爱为高明。”

卷588李频《中秋对月》：“层空疑洗色，万怪想潜形。”

卷600孙纬《中秋夜思郑延美有作》：“中秋中夜月，世说慑妖精。”

卷644李咸用《览友生古风》：“奸宄欺雷霆，魑魅嫌日月。”

卷649方干《中秋月》：“列野星辰正，当空鬼魅愁。”

卷670秦韬玉《八月十五日夜同卫谏议看月》：“寒光入水蛟龙起，静色当天鬼魅惊。”

卷857吕岩《七言》：“时弄玉蟾驱鬼魅，夜煎金鼎煮琼英。”

卷888可朋《中秋月》：“片云想有神仙出，回野应无鬼魅形。”

凡事皆有例外——有个鬼就不怕月：

卷342韩愈《谴疟鬼》：“呼吸明月光，手掉芙蓉旗。”

图：日本川濑巴水绘画

七、月光又爽又轻，不堪盈手赠

(晋•陆机《拟明月何皎皎》：“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

卷716曹松《月》：“寥寥天地内，夜魄爽何轻。”

卷48张九龄《望月怀远》：“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卷183李白《寻阳紫极宫感秋作》：“回薄万古心，揽之不盈掬。”

卷286李端《和李舍人直中书对月见寄》：“盈手入怀皆不见，阳春曲丽转难酬。”

卷387卢仝《新月》：“清光无所赠，相忆凤凰楼。”

能够揽月的方法是：

卷275于良史《春山夜月》：“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图：陶冷月绘画

八、月光如水，月是天上的水，水是地上的月

卷140王昌龄《同从弟销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

卷541李商隐《燕台四首•秋》：“月浪冲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

卷572贾岛《升道精舍南台对月寄姚合》：“月向南台见，秋霖洗涤余。”

其义有三端：

1、月光之净洁、清凉似水

卷445白居易《酬集贤刘郎中对月见寄，兼怀元浙东》：“月在洛阳天，天高净如水。”

卷472何元上《所居寺院凉夜书情，呈上吕和叔温郎中》：“月光似水衣裳湿，松气如秋枕簟凉。”（曲喻的手法，月如水，水可湿衣，故月也可湿衣。）

卷550赵嘏《江楼感旧》：“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月如水，所以月可濯衣、洗尘：

卷285李端《送少微上人入蜀》：“松风开法席，江月濯禅衣。”

卷863张云容《与薛昭合婚诗》：“误入宫垣漏网人，月华静洗玉阶尘。”

进而，还可进入人心，洗恨心、濯烦襟

卷562刘威《三闾大夫》：“竹移低影潜贞节，月入中流洗恨心。”

卷775张怀《吴江别王长史》：“见说新桥好风景，会须乘月濯烦襟。”

2、月升于海中，离海之初，还带着海的湿润

卷587李频《八月十五夜对月》：“抱湿离遥海，倾寒向迥空。”

卷670秦韬玉《八月十五日夜同卫谏议看月》：“初出海涛疑尚湿，渐来云路觉偏清。”

3、月度过天上银河，沾上了银河的湿气

卷23、卷346王涯《秋思》二首之一：“月度天河光转湿，鹊惊秋树叶频飞。”

卷573贾岛《寄李辀侍郎》：“櫑鞞干霹雳，斜汉湿蟾蜍。”（櫑鞞：鼓的一种。蟾蜍：代指月。）

图：日本川濑巴水绘画

九、花有露，月有津

卷685吴融《和韩致光侍郎无题三首》之二：“锦收花上露，珠引月中津。”

十、月有味道

《酉阳杂记•卷十•物异》：“陆盐，昆吾陆盐周十余里，无水，自生天盐。月满则如积雪，味甘。月亏则如薄霜，味苦。月尽则全尽。”

十一、月难画

卷600韦承贻《策试夜潜纪长句于都堂西南隅》：“白莲千朵照廊明，一片升平雅颂声。才唱第三条烛尽，南宫风月画难成。”（风月也可指欢乐的场面）

十二、琴音能使江月白

卷144《江上琴兴》常建：“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十三、可被蟾蜍吃，敲铜能救明月

卷564杨牢《残句》：“虾蟆欲吃月，保护常教圆。”

卷310于鹄《古词三首》：“随人敲铜镜，街头救明月。”

十四、浊烟熏月黑

卷115王泠然《夜光篇》：“浊烟熏月黑，高艳爇云红。”

十五、煎胶可粘月

卷632司空图《杂言》：“女娲只解补青天，不解煎胶粘日月。”

十六、月化五白龙

卷170李白《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月化五白龙，翻飞凌九天。”

图：《嫦娥奔月》郑慕康绘

月球由壳、幔、核等三层组成。最外层的月壳平均厚60千米。月壳下面是月幔，占了月球大部分体积。月幔中上部是厚度约9,000千米的岩石圈，月幔中下部是厚度约700千米的软流圈。月幔软流圈下面是一个小的月核，月核的温度约1,600℃，可能由金属镍、铁或和榴辉岩的半融物质物质构成。月球是个巨大的石头，主要由玄武岩、斜长岩、克里普岩和角砾岩四类岩石构成。月球上发现了100多种矿物，矿物的主要类型是硅和氧化物矿物。绝大多数矿物的成分和结构与地球相同，只有几种矿物在地球上不存在。月球稀有金属的储藏量比地球多。

下篇预告：《下弦月篇：月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