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宝库留存的历史信息十分丰富,其中也保存了大量古代丝绸的实物、文献和图像资料,莫高窟发现的丝绸实物是最为重要的基础,同时,藏经洞发现的敦煌文献中有许多相关记载,莫高窟壁画中也有大量的描绘。
中国刺绣历史悠久,现存的中国早期的刺绣实物都是锁绣,到了唐代,刺绣有了很大的发展,刺绣技法也大大丰富起来。从敦煌发现的大量刺绣实物来看,唐代开始,锁绣的优势不复存在,刺绣中运用得更多的是劈针绣、平针绣和加金绣。
相对于刺绣,印染工艺的产生却晚了很多,但它也在唐代达到了一个顶峰。唐代有四缬之说,即绞缬、蜡缬、夹缬和灰缬,今天均称之为印花,实为防染印花。敦煌发现的唐代印染织物主要是夹缬。所发现之实物几乎都出自藏经洞。
印 染
夹缬
夹缬是指一种防染印花的工艺及其产品,操作时,使用两块木制花板夹持织物而进行染色。
唐代夹缬在新疆吐鲁番、青海都兰等地的墓葬中都有出土,但藏经洞是目前国内发现唐代夹缬最为集中的地点。
在藏经洞发现的夹缬中,除两件相同的蓝白点状夹缬绢为单色夹缬外,其余均为彩色夹缬。由于使用了凹纹和镂空的夹板夹住折叠的织物进行浸染和注染,所以夹缬印花的色彩是封闭在一个个色区中的,图案对称,处于夹板边缘的织物上的图案往往会变形或有色渍,很容易辨认。
十样花夹缬绢
榆林窟第19窟凉国夫人像
敦煌夹缬最常用的主题图案为花卉。宝花纹的夹缬在藏经洞中的幡上发现了10多件,这些宝花纹大多呈方形,夹板中只刻一种蓝色的叶子纹样,单色染色,但在染成后再用黄色笔染,使花蕊部分呈现黄色,部分与花蕊接近的叶子则呈绿色。十样花图案为排列紧密的四朵橙色的花及其蓝色的叶子,未染色的白色图案勾边非常清晰也很均匀。这种十样花比宝花来得简洁,而且在图案布局上没有主花和辅花之分。此十样花的配色和图案与榆林窟第19窟甬道壁的头戴凤冠、身着大袖衫裙的凉国夫人身上的帔帛图案十分相似。
L:S.552 蛱蝶团花飞鸟夹缬
敦煌夹缬图案除了有各种花纹外,也有一些动物纹,如鸟、蝶、鹿等,这些动物纹有时也会与花卉植物纹一起构成组合纹样。
从实物和文献记载来看,夹缬所用的织物材质多为绢、绮、罗等轻薄柔软的丝织品,又借助夹板这种工具在单层丝织物上染色并形成图案。夹缬丝织物的色彩和图案可以模仿锦,但又比多重织物锦更轻软,且悬垂感更强。
绞缬和灰缬
绞缬即今日所谓的扎染,是指按照一定规律用缝﹑扎等方法绞结丝织品,染色后再解去缝线或扎线以得出花纹的一种防染印花工艺及产品。
敦煌马圈湾汉代遗址中曾出土过一件类似绞缬的丝织品,但用于服饰的绞缬实物在魏晋时期的墓葬才有较多发现。
绞缬幡面
敦煌藏经洞发现的实物中并没有绞缬,但莫高窟第130窟中出土了一件绞缬绢幡,褐色和绿色的绢幡面上分布着菱形的绞缬纹。此种绞缬的制作借助叠坯加工染作半明半暗的花纹,或许就是史书中记载的“醉眼缬”。莫高窟北区发现的一块百衲织物上也缝有一块类似的绞缬,以菱格纹绮绞扎,使之显现小圆点纹样。
仿绞缬幡面
敦煌还发现过几件仿绞缬效果的丝织物,如出土于莫高窟第130窟的夹缬绢幡在湖蓝色地上显白色方块形图案,与绞缬非常相似,但却找不到环扎心点。
灰缬使用碱剂作为防染剂进行印花。由于唐代的碱剂以草木灰或石灰为主,所以唐代的碱剂印花也往往被称为灰缬。
黄地灰缬绢幡身图案
莫高窟第130窟出土的绢幡中有一块黄色的灰缬幡面,图案由飞鸟、立鸟、朵云和小花树构成。
类似图案的灰缬在吐鲁番也有出土,不少吐鲁番出土的印染丝织品都曾被认为是蜡缬,但通过实验,这些印花织物所采用的防染剂不是蜡,而是锌粉或亚硫酸钠之类的碱剂。
刺 绣
从锁绣到劈针绣
在敦煌发现的丝织品中,刺绣为数不少,它们的年代跨度较大,刺绣技法也丰富多样。在已发现的敦煌刺绣中,以藏经洞的唐代刺绣数量最多,也最精彩。
中国刺绣的起源很早,不过,其最有特色的针法一直是锁绣。在商代包裹青铜器的丝绸印痕和西周时期丝绸荒帷在泥土上留下的印痕来看,当时采用的正是锁针绣法。
北魏佛像及供养人刺绣
在敦煌的莫高窟并没有发现锁绣的织物,但在敦煌以北的汉长城遗址,斯坦因发现了一小块精美的刺绣残片。这块残片以深蓝色素绢为绣地,质地较密,其上以S捻的红、绿、浅蓝、米色等各色丝线用锁绣的技法绣出曲线图案,线条流畅,可能为汉代流行的云气纹样的一部分。
但是,这种针法用于制作大面积大密度的作品时过于费时费工,因此,绣工们尝试用一种表现效果基本一致、但效率较高的针法来代替,这就是劈针。劈针属于接针的一种,在刺绣时后一针从前一针绣线的中间穿出再前行,从外观上看起来与锁针十分相似,它和锁针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劈针的绣线直行而锁针的绣线呈线圈绕行,因此其技法比锁针要相对方便得多,可以说是当时刺绣技法的一大进步。
刺绣《灵鹫山释迦牟尼说法图》
敦煌发现的大型的以佛教为题材之绣品几乎全部采用了劈针技法,年代最早的是一件北魏时期的刺绣。这件刺绣高约46cm、宽约59cm,1965年3月由当时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人员在莫高窟第125、126窟窟前发掘出。
劈针绣还用于佛经。吉美博物馆敦煌藏品中有一件刺绣佛经,是《佛说斋法清净经》的片段。绣前先在灰蓝色的绢地上用墨线打框,再用墨书经文,最后用浅褐黄色无捻丝线以劈针刺绣。
平绣
锁绣和劈针绣几乎涵盖了唐以前的出土刺绣,但在唐代,刺绣有了很大的发展,其技法也大大丰富起来。目前所知的一般平绣的大量出现是在敦煌藏经洞和扶风法门寺地宫。
平绣就是一种以平针为基础的针法,运针平直,只依靠针与针之间的连接方式进行变化。平绣常用多种颜色的丝线绣作,其色彩丰富,因此也被称作“彩绣”。
百衲刺绣局部
敦煌出土的寺院用品幡、伞盖和百衲上也大量用到平绣。现在收藏于大英博物馆的百衲,长150.5cm,宽111cm,由不同面料拼缝而成。这件百衲的四周边缘是蓝地对鸟衔枝纹夹缬绢,中间则由绢、绫、绮、锦、夹缬绢和绢地平绣等缝合而成,在制作时按一定的对称规律拼贴。
平绣与唐代早期的劈针绣有较大的区别,但在唐代晚期、五代、辽金甚至更晚时期的刺绣中都可以找到大量的实例,这或许可以说明,平绣这一技法开始于唐代晚期,并一直延续和流行至宋元。
加金绣
在刺绣的丝线中加入金线的刺绣就称为加金绣,金线可以是捻金线或片金线。根据金线的排列不同,加金绣又可分为蹙金绣、盘金绣和钉金绣等。
事实上,蹙金绣、盘金绣和钉金绣往往很难明确区分,一般认为,以金线为主要图案的刺绣称为钉金绣,以盘金块面为主要图案的刺绣称为蹙金绣。但这几种绣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金线都是靠丝线将其钉缝在织物表面上的,而不像其他几种绣法那样在织物上穿来穿去,这不仅减少了金线的磨损,还将金线最大可能地展示在人们眼前,从而增加了刺绣的华贵感。
深蓝菱格绫地压金银花卉纹绣
蹙金绣耗金最多,当然也是一种奢华的高档品,非一般平民百姓所能享用。蹙金绣未见于藏经洞所出的刺绣物品之中,但藏经洞中出土了一批钉金和盘金绣品。钉金绣往往会与其他的绣法结合使用。
同时,平绣中也经常加入以金线或银线绣勾边的技法,藏经洞发现的刺绣中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如紫色纱地压金彩绣龙片,纹样用红、粉和白色丝线以平针绣绣成,图案轮廓以红色丝线钉缝,纸背片金勾边;深蓝菱格绫地压金银花卉纹绣以彩色丝线平针绣出花卉纹样,除了以红色丝线钉缝片金线勾边外,还使用了片银线,并以白色丝线钉缝。这种金线勾边的刺绣方法在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物中也所见极多,其流行于辽金时期,被称为“压金彩绣”。
白色绫地彩绣缠枝花鸟纹绣片局部
敦煌发现的刺绣实物中盘金绣不多,但很精美。如白色绫地彩绣缠枝花鸟纹绣片,原为长方形绣袋,对折,两端及一边缝合而成,现已打开拆成一长方形绣片。绣地为两层,白色花卉纹绫背衬白色绢,以缠枝花卉为主体纹样,用墨绿、蓝、黄、棕、米、橙等各色丝线以平针绣成,并钉绣捻银线以作边,花间点缀有以盘金绣绣成的飞鸟图案,每两根金线用棕色丝线同时钉绣。
刺绣在唐代有了很大的发展,刺绣技法也大大丰富起来。利用金线作为装饰的绣法在唐以前的出土实物中几乎没有发现,钉金绣和蹙金绣的实物却大量出自法门寺地宫和敦煌藏经洞,或许这种技法也是在唐代成熟并流行的。
文章摘编自《敦煌丝绸》
(敦煌书坊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