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军威震慑四方 两千多年前一匹“天马”横空出世

原标题：武功军威

     ——河西四郡之武威

● 张文生

中国，西北，武威，河西走廊东端的一座节点城市，从汉武帝开始，就成为了整个帝国和西域的焦点，大汉王朝的雄风，借着一个个年轻将军的武功军威，震慑海内四方。

姑臧山，姑臧城（今凉州区）边一座小小的山丘，屹立在石羊河畔，默默注视着脚下两千多年来，一群一群各色人等风云际会。

一

武威，古称凉州。

先秦时期，禹分天下为九州，其中有一个州，叫做雍州。此记载出自《尚书· 禹贡》。武威之地属雍州。此时的雍州只是一个地理方位概念。

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少年将军霍去病的两次出征，将匈奴休屠王领地纳入大汉版图，为彰显大汉帝国的“武功军威”，命名武威，并设武威郡，置十县，以姑臧为治所。

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为加强中央集权，将大汉的领土分为十三个州，把雍州改名为凉州。自此，凉州一词开始出现在历史文献中，并且成为了甘肃和西北的代名词。根据《凉州府志备考》记载：汉武帝改雍州曰凉州，以其金行，土地寒凉故也。西方属金，凉州之凉恰如兵器之凉，注定是与武功军威难解难分了。今天武威南城门楼上的“凉州”二字，“凉”字三点水，有人解之是希望多一点水，也有人解之是多一点清凉。

东汉，是武威相对繁荣稳定的一个时期，《后汉书》载“姑臧称为富邑，通货羌胡，市日四合，每居县者，不盈数月，辄致丰积。”俨然是西部经济贸易的特区，是创业者发家致富的天堂。

三国魏文帝黄初元年（公元220年），置凉州，以姑臧为州治，武威称凉州自此始。自此，姑臧山下的这座古城，名号开始在武威和凉州之间频繁地切换。武威、凉州，既为一体，也互为表里，在中华文明大家庭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十六国时期，凉州在西部扮演着“五凉京华，河西都会”的重要角色。隋唐仍置武威郡，治所姑臧。宋设西凉府，后为西夏陪都，元明时为永昌路、凉州卫驻地，清朝为凉州府。

正如歌谣所唱：“凉州不凉，米粮川。”凉州自古以来就是“人烟扑地桑柘稠”的富饶之地，“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西北商埠重镇，“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重地。

武威，也叫银武威，作为拱卫长安和把控西域的门户，是丝绸之路西行进入河西的第一大驿站，也是长安以西的通都大邑，在很长时间里都是西北地区的军政和文化中心。

二

当历史的车轮进入东晋十六国时期，凉州成为西部群雄逐鹿的舞台。真是个，闹哄哄，你方唱罢，他登场。

西晋末，公元301年，前凉创始人张轨，以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身份来到姑臧就职。张轨上任后，剿灭叛贼，安抚百姓，崇文办学。

由于经济繁荣，人口增多，张轨开始扩建姑臧城，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到张骏时已经有了“姑臧七城”的宏大规模。张氏以拟于王者的京都标准营建姑臧城，对于后世的王都建筑产生了深远影响。后来的北魏营建洛阳，东魏营建邺城和大唐营建长安都参照了姑臧城的规划模式。

在150余年中，先后有前凉、后凉、南凉、北凉、西凉五个政权在河西建立。前凉、后凉均定都武威；北凉先在张掖，后迁都武威；南凉定都青海乐都，期间有3年时间建都在姑臧。前后一共有过26位凉王，其中有18位把都城定在了武威。所以，有“一部凉州史，半部在武威”之说。

五凉政权控制下的河西地区，秩序安定，经济丰饶。永嘉中，长安民谣唱道：“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中原人士认定“天下方乱，避难之国唯凉土耳”，“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据史料记载，整个五凉时期，江南、中原、江汉入凉州的人口总数不下二十万。人口的大汇集，促进了凉州经济文化的大繁荣大昌盛。

隋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举兵反隋，占领河西，建大凉国，定都姑臧。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却让凉州成了名实相副的“五凉京华”之地。

三

纵观整个河西走廊，时至今日，一个地方用“天马”作标志和名称最多的，恐怕非武威莫属。进入武威市区（凉州区），最好的宾馆是天马宾馆，最好的饭店是天马大酒店，最繁华的市中心是天马广场，最美丽的景区是天马湖景区。足见武威对“天马”的钟爱。

汉武帝喜爱“天马”，从得到“马生渥洼水中”的敦煌太乙天马开始，到“神马当从西北来”的卜辞，再到张骞“大宛，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的报告，莫不让年轻皇帝心向往之。由于武帝太过于喜爱宝马，迫不及待地让使者拿金银去换，当被拒绝后就让李广利带兵拿着刀剑去夺了。且不说李广利费尽多少周折，汉武帝最终得到了“汗血宝马”，将先前得到的乌孙马更名为“西极”，将大宛的汗血宝马名为“天马”。并作《天马歌》，定为宫廷的大礼之乐。此乐今已不可闻，单是从歌词中就能深深体会到“乘天马而行空遏云”的感觉。汉武帝爱马，除了个人爱好，更是壮大国力的需要。

公元1969年9月的一天，武威雷台，一匹惊骇世界的“天马”横空出世。当地农民挖地道时发现一座汉墓，出土了铜车马仪仗俑，有马39匹。其中一件铜奔马（也叫马超龙雀）工艺水平最高，其一足着鸟，三足腾空，长尾翘举，昂首嘶鸣，风驰电掣，飞奔前进，既富于浪漫主义色彩，又合乎力学平衡原理。铜奔马定格了天马凌空、腾越飞鸟的神骏形象，并以超凡的铸造技艺著称于世，是一件罕见的艺术珍品。1983年国家旅游局将铜奔马形象定为旅游标志，1985年武威将此马定为象征城市腾飞的城标。

四

公元382年，前秦发动了一场怪异的战争。前秦王苻坚令骁骑将军吕光等率兵进军西域，苻坚对吕光说：我伐龟兹，不是为了贪他的地方，而是为了得到鸠摩罗什，贤哲的人是国家的大宝。并对光曰：“若获罗什，即驰驿送之。”见于《晋书·鸠摩罗什传》。

鸠摩罗什对苻坚何以如此重要？据史料，鸠摩罗什于公元350年生于新疆库车，父是天竺人，母为龟兹国王之妹。他从小精通佛学，后到今克什米尔等地从名师学习和讲学，研究佛经，造诣很深，一时道流西域，名播东国，被龟兹王亲自从阿克苏迎往龟兹新寺，奉为国师。罗什大名，令笃信佛教的苻坚心神往之。

公元385年，吕光破龟兹，得鸠摩罗什而归。途经凉州，听说苻坚被部将姚苌所杀，便在凉州建立了后凉国，定都姑臧。从此，鸠摩罗什就住在凉州，讲经说法，传播佛教达十七年之久。公元401年，后秦国王姚兴迎鸠摩罗什到长安，尊为国师。公元409年，鸠摩罗什圆寂于长安，享年60岁。

武威罗什寺是鸠摩罗什驻锡译经之处，鸠摩罗什圆寂后，“薪灭形碎，唯舌不坏”。弟子遵罗什遗言奉请于罗什寺，建塔葬舌，名为罗什舌舍利塔。

可以说，鸠摩罗什对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弘扬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不仅是传法者，还是文化使者。魏晋南北朝，这一时期由于战乱频繁，人们更加渴望安定美好的生活，这为佛教的迅速传播创造了客观条件。因此，河西走廊便担负起了佛教传播的通道，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武威，则成了佛教东进和西去求法者的中继站和大熔炉。

五

武威城南有天梯山，山峰巍峨，陡峭峻拔，高入云霄，山有石阶，拾级而上，道路崎岖，形如悬梯，故称天梯山。此山名最早见于《晋书·张轨·子寔》。

公元412年，北凉王沮渠蒙逊由张掖迁都姑臧，称河西王，命凉州高僧昙曜开凿天梯山石窟。天梯山石窟也称凉州石窟，别名凉州大佛窟，最大佛窟中的如来佛坐像，高达28米，因山凿成。1958年修建黄羊河水库，部分壁画、塑像搬迁到了省博物馆。为保护大佛，在窟前筑了一道围堰。站在围堰坝上，正好与大佛面对面，看到的是如来佛竖起的那只法力无边的大手掌，仿佛在拒绝尘世的纷扰。

公元439年，北魏灭北凉，从姑臧迁宗族吏民三万户至平城（今大同），有僧侣三千多。而在去平城的僧侣中就有师贤、昙曜等凉州高僧，昙曜奉命在武州塞开凿石窟，于是有了“凉州模式”的“昙曜五窟”。著名佛学家汤用彤揭示云冈石窟佛像的雕刻艺术渊源说：“武州造像，必源出凉州。”随着孝文帝迁都洛阳，“凉州模式”又被僧人带到了龙门石窟的开凿中。因此，我们在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中都能轻易地发现天梯山石窟的影子，即使是开凿时间略早的敦煌石窟，在其鼎盛发展的时期，也受到了凉州僧人的助力。

天梯山石窟是中国早期石窟艺术的代表，是云冈石窟、龙门石窟的源头，堪称是中国“石窟鼻祖”。

六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说起唐代大诗人王之涣的这首《凉州词》，几乎妇孺皆知、无人不晓。在中国古代诗词中，以《凉州词》为代表引领一代边塞诗风。仅全唐诗中，以《凉州词》为题或以凉州为背景的诗，就有100多首。《凉州词》可谓是千年历史陶冶下的不朽遗存，是汉风唐韵洗礼过的文字精粹，是武威悠久灿烂的文化见证。

而《凉州词》之兴，则源于其曲《西凉乐》。据《魏书》《隋书》记载，五凉时期，河西地区开始流行西凉乐。吕光出平西域，得胡戎之乐，杂以秦声，“变龟兹声为之，号为《秦汉伎》”。这里的胡戎之乐就是《龟兹乐》，秦声就是中原《秦汉乐》。北魏据西凉后，改《秦汉伎》为《西凉乐》，魏周时被尊为《国伎》，隋唐时期的乐舞，多取自西凉。可以这么说，这一时期的凉州，成为了西域民族文化与中原华夏文化的交融地和加工站，东西音乐在此熔炼铸造后，创新出了风行数百年历史而不衰的《西凉乐》（后世也称《凉州曲》）。

虽然，我们今天只能品读凉州曲子的歌词，但是一首首绝唱般的“凉州词”，不仅让人体会到了蕴含着武威文化的精华，更加领略到了浑厚灿烂、开放包容、气象恢宏、创新发展的凉州文化魅力和“崇文尚德、包容创新”的武威精神。

七

武威的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古迹众多，岂是一篇小文所能尽表。纵览整个河西，再没有哪个地方能有武威这样厚重的文化沉淀，更没有哪个城市能有武威这样丰富的文化遗存。物华天宝的武威，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6处、省市级文物保护点540多处。馆藏文物4.7万多件，突出的代表还有“一碑”，即西夏碑，也叫重修护国寺感谢通塔碑；“一寺”，即白塔寺，见证了西藏回归中国版图的“凉州商谈”；“一庙”，即文庙，壮伟宏耀，为陇右学宫之冠。等等。

此外，武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分丰富，有和秦腔一样古老的说唱艺术“贤孝”，又称凉州“劝善书”。还有武威宝卷、凉州攻鼓子、华锐藏族民歌、天祝土族《格萨尔》等三十多项。

武威人杰地灵，古老的文化孕育了凉州这块土地上人才辈出。历史文化名人，三国曹魏谋士贾诩，唐代诗人“七绝圣手”李益，清代大学者张澍等，都是籍出武威。

武威人忠厚豪爽，今天在武威，若朋友相见，必定会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低吟浅酌，更会有“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的酣畅，依然古风犹在。

（嘉峪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