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山石窟:一座架通一千六百年光景的时空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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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山石窟:一座架通一千六百年光景的时空桥梁

原标题:天梯远望

天梯石窟大佛

从永登出发,沿着国30高速公路向西北行,翻过乌鞘岭,约两个多小时,便来到武威辖内的天梯山石窟,亦名凉州石窟——一处偏僻的由无尽山峦汇聚的地方。在满目皆尽土褐色的山丛中,忽然映现出一湾惊艳的碧蓝湖泊,那即是黄羊河水库。水畔的山崖上就开凿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石窟,崖后的山峦如云梯般层层升展到天际,故名天梯石窟。

停下车,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穿过一道只能人行的隧洞,眼前山重水复,就在疑惑是否走错地方时,豁然就看见那尊高达近十丈的石窟大佛。近前,站在呈半圆的大约与佛像的膝部齐平的护堤前,第一眼便是被大佛微眯的狭长的眼眸所震撼——那是一眸千年的眼神啊!一瞥,就是遥远漫长的十六个世纪。世间几多轮回沧桑,而那道眼波荡漾的涟漪依然闪烁颤动。那悲悯、睿智、寂然、玄奥的眼神不存在时空的阻隔,宛若昨日。顺着大佛的眼光延展自己的视线,秋高云淡,天长地渺,眼前的水泊似一块纯净无瑕的翡翠,静静地凝萃着天地的精华。碧水外,乳白的烟霭轻笼几簇村落、点点霜树,似真如幻。再往外,一围的山峦,层层叠叠汹涌到天际,宛若被飓风猛卷起千里洪涛,与天相接时瞬间凝固,苍莽寥廓,潇潇渺邈。无限地拉长你的视线,穷尽你的思绪,直到你眼睛酸涩,头晕脑胀。赶忙回神闭眼,转身看往佛龛所在的山崖,暗红色的山崖上坑沟纵横,草木稀疏,蕴蓄着无尽的沧桑萧索,仿佛在喁喁诉说着它邈远的故事。不长的一段栈道呈之字延伸到山崖,零零落落约有十余龛,在皱纹堆叠的崖面映衬下尽显老态。但通往里面的栈道却被从中间锁起来了,唯有大佛所在的石窟是开放的。从堤坝(也是通往里面的必经之路)里侧的一个入口向堤坝下拾级而下,木制的梯阶陡的令人眩晕,大约下行十余米,才来到底部。抬头仰望,天被裁成了一弯湛蓝的弦月,几缕白云轻拂如天女的衿带,摇曳生风。而高达三十米的石窟与佛像一下子拔地而起,给人以凌天而出的感觉,极度的压抑让人不由的生出顶礼膜拜的情愫。大佛那平平伸出的施无畏手印,朴素中透着神秘,似乎蕴含着翻天覆地的无畏气势,又仿佛演绎着救度众生的无尽慈愿,那思想、精神、智慧的维度,让两千多载时光河流里无数智者穷经皓首,殚精竭虑,依然难以望其项背。

一千六百年前的中国,是历史上最为混乱血腥的岁月。公元四世纪初,随着匈奴与氐族人在北方的称王立国,正式拉开了“五胡乱华”的序幕。在长达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里,广袤的北方地区“千里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狼烟滚滚,兵燹遍野,枭雄纷起,政权频迭,几乎平均每十年就发生一次“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易帜乱局。直到鲜卑人的北魏政权统一北方,历史的车轮进入南北对峙的时期,战乱的烽火才稍稍有所平息。而战乱中唯一兴盛起来的佛教,却呈烈火燎原之势。自东晋太元六年(382年),前秦大将吕光攻破龟兹,将伟大的佛学家、汉传佛教的奠基人鸠摩罗什劫持到凉州(武威),开始了长达十七年的译经、传教生涯,凉州就成了当时中国佛教的中心。公元412年,也就是鸠摩罗什大师被接到长安十年后,匈奴人蒙逊在凉州建立北凉政权,并命僧人昙曜在天梯山开凿石窟,雕塑佛像。史志记曰:武威“城东南一百里,有石佛像,高九丈,贯楼九层,又名广善寺”。从此开创了中国石窟艺术的先河,培养出了昙曜这位杰出的石窟艺术的巨匠。因天梯石窟、因昙曜,进而有了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敦煌石窟等等一系列佛教艺术的瑰宝。天梯山石窟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石窟艺术的鼻祖。

岁月如磨,磨去了几多王朝公国奕奕赫赫的富丽辉煌,磨去了几多帝王将相骄人傲世的丰功伟业。天梯山石窟也无法例外,昔日的恢弘壮美早已不复存在。特别是1927年的古浪大地震,使天梯山石窟遭受毁灭性的破坏,而1958年在石窟前修建的黄羊河水库使原本岌岌可危的石窟更加雪上加霜,山崖低处石龛的佛像被拆卸下来,送到了博物馆,并在大佛石窟前筑起了高高的护堤。在地震中幸存下来的最大的石窟佛像,也避过了被水库淹没的劫难。只是记载中的九层贯楼和寺院已是杳无踪迹。呈坐姿的佛陀像历时一千多年,他身边的六位菩萨、弟子、天王亦默默伫立了一千多年。历经十余个朝代的更替,历朝历代的信男善女根据自己心中的佛陀形象,不断修缮妆銮着佛像,让佛像穿上了一件件烙刻着不同朝代风格的外衣,在洞壁上描绘出一幅幅带着时代印痕的佛教胜景。

踯躅于山水间的小道,祁连山中涌流的秋风已满是肃杀与凛冽。蓦然间神思恍惚,一种穿梭时空的怪异感浮现在心间,仿佛这短短的一段迤逦山路,就是一座架通一千六百年光景的时空桥梁。恍兮置身于北凉之星空,惚兮伫立于现代之丘陇。古人已逝却踪迹不远,昙曜远去然石窟犹在,佛陀邈远兮经典长存。(兰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