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凉州如奔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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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凉州如奔马

原标题:月照凉州如奔马

孙晓玉

月照凉州,亮,而且白。月以丝的光亮、瓷的雍容,回溯了千年岁月。现在,它掠过尖尖的树梢,沿着河西走廊,进了五凉古都。

月光倾洒,那马便活了眉眼,昂首嘶鸣,踏空而驰。一足之下,有只鸟儿便是倏地一惊,骤然回首。

有人说,鸟儿是飞燕;有人说,是龙雀;还有人说,它是匈奴王冠上的飞鹰。

如此矫矫不群,这般天马行空。难怪一位诗人说自己想夜骑天驷超天河。你又怎么能够不想和它一道,去飞驰如电。这样的一匹马,从来不缺坚强和勇气。它一直在沉默的情怀里,奔跑。玉门关头,它与春风赶赶脚程;乌鞘岭上,它和积雪说说皎洁。凉州的马,它让历史的天空变得风云激荡。

那天,我走近了这匹马,或者说,走近了它卸下千年尘埃,新生的地方——闻名天下的雷台。它曾经在这儿,一睡千年。生命是那么丰富,当它迸发,可以令星空璀璨有光;当它安静,一样可以与草木细语,一样能够与大地同眠。

凉州的月光,是一匹马。

晚风、夕阳、归鸟。

青青的草、斑斑的痕,是否都是千年梦想的见证?

一片绿洲、一座城池。

茫茫戈壁、漫漫黄沙的世界里,它们宛若颗颗宝石,镶嵌在丝路的南北两侧。

大漠,雄鹰在天空飞翔;戈壁,羚羊在大野奔跑。

一个叫做张骞的汉子,还有班超,从繁花似锦走来。他们一发狠,眼望天狼,弯弓大漠,便把自己搭上了张开的弓弦,射出世间最坚硬的箭镞。一条路,有了最鲜明的英雄铭记。

商人、戍卒和探险者,怀揣长安城里最明媚的春天,一路向西。祁连山汩汩不息的雪水,把他们的目光,引向地平线上最美的一缕晨曦。虽然,他们脑子里细细碎碎还都是家人分别时的唠叨。旅人、商队,还有僧侣,沿着丝绸和茶叶,还有瓷器的方向,弹着琵琶,迤逦东来。

驼铃叮当,泉水叮咚。

千年月光,美如蝶舞,剪影出时代的绝唱。

月照凉州楼头。

踩上时光的脊背,静听岁月滑翔。凉州,它无限的荣耀隐匿于大地。一堆废墟、一抔黄土,也许便是历史长卷中的一页辉煌篇章。凉州,它的厚重与诗情,实在需要用心去细细品味。

流沙坠简,风烟如歌。

历史掩映着岁月的印痕,悄悄走近。

一片片汉简从遥远扑面而来,睡眠千年的河西走廊,忽然就被惊醒。拂去了岁月蒙上的尘埃,水草丰美的休屠古国、远山积雪的茫茫祁连,它们浮动在历史的光影中,胡马啾啾,河水汤汤。

一道道边墙,一座座烽燧,呼啸着岁月来去。万里关山如梦,见证着金戈铁马;千年风吹边墙,融汇了东传西渐。秦汉文化的风韵,唐宋元明的狼烟,捧出丝路的那轮明月;把千年花雨披上长城关隘、塔碑楼阁、古城遗址。

哦,这是凉州,这是丝路的重镇!寻常的草根、平凡的石头,一样有着最可珍贵的记忆。因为,这是东西融汇之路,这是携手共进之路,英雄开启了梦想,民族走向了繁荣。

喜欢着汉唐文章,喜欢着汉唐岁月里的少年壮志,更喜欢着汉唐的英雄情怀和男儿气概。它们,是汉唐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包容和盛大气象。

月华皎皎若梦想。

月色银白如长练。

一座城和另一座城、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在丝路古道架起飞天的虹桥。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这是张籍。

“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这是岑参。

“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柘稠,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这是元稹。

……

话别春风,共饮一杯的诗人,在诗歌的凉州里,也许会问长安那片月儿,是否还和来时一模一样?也许还会想起那些不经意的沙子、不起眼的瓦砾,湮灭了多少沙场点兵。隐藏了辽阔、蛰伏了狼烟,诸多民族曾经在这里休养生息。这样一块地方,它激情了白马锦袍的马超、投笔从戎的班超、大唐名帅郭元振、西夏之王李元昊,这样一些掀动历史波澜的名字;热血过岑参、高适、王之涣、王维、王翰、李白,这样众多闪亮诗歌星空的名字。

凉州,不凉。

铁血守护出商路的繁华,战争催发了诗歌的春天,这是古凉州的独特风姿。

凉州有座鸠摩罗什寺。鸠摩罗什大师曾驻锡于此十七年,狼毫蘸满光明。

凉州还有座白塔寺和海藏寺,前者有名,是元藏凉州会盟的见证地。后者有“药泉井”,水质甘甜,传有奇效。

在此地行走,我想起雷台的天马,这自由的意象、神秘的线条,应该是一种超越了时空的艺术。

凉州的月色,竟有如此韵味。

远望万里丝路,它是一册太过厚重的历史大卷。

明月当空,眼前是千年的繁华。

街道上袅娜而行的绰约女子,一袭轻纱犹如薄云。巷子里的炊烟长长短短,一座座门楼高高矮矮,来去的行人东西南北。红绿一城,时尚与传统并行;灯火万家,喧哗与安宁同在。

葡萄、美酒、夜光杯,你咽入喉咙的,恰是凉州的味道。

凝固的时间、不灭的记忆、远古的传说、野性的史诗,这些人类文明最瑰丽的符号,把过去、现在、未来连接在一起,一点一滴穿透时间的流逝,照亮灵魂深处的隧道。

我的家乡——民勤,它是沙海中的一叶绿舟。万里丝路重叠的衣襟上,它迎风面沙。三角古城,把昭君塞上思归的一支琵琶,弹得余音袅袅。一个叫安特生的瑞典学者,在沙井文化遗址欢欣若狂。苏武山上的野鸽子墩,一群鸽子 “咕咕”盘旋,飞起飞落的姿影一如当年。朔风如刀,十九年岁月没能摧垮一个人心中铸就的雄城。这是他为一个民族铸就的一座城:忠贞为骨、信念为魂。

凉州的月光,是一匹马,驰骋千年初心在。

清亮的月光里,我看见了西路军烈士纪念碑,看见了八步沙,看见了草原、雪山、绿洲和碧海。太阳和月亮、历史和未来,完成着星空下最耀目的交接。古老的丝绸古道,壮美的河西走廊,美好正在这片土地上徐徐展开!

(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