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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秦昊:张东升这么火,是审美的胜利


来源:澎湃新闻网

秦昊对紫金陈笔下的张东升,不是很感兴趣。张东升太像反社会人格,太扁平了,杀了岳父母,因为钱被三个孩子缠上,在某个夏天,一路走向毁灭。

原标题:专访|秦昊:张东升这么火,是审美的胜利

秦昊对紫金陈笔下的张东升,不是很感兴趣。张东升太像反社会人格,太扁平了,杀了岳父母,因为钱被三个孩子缠上,在某个夏天,一路走向毁灭。

《隐秘的角落》剧照,秦昊饰演张东升

《隐秘的角落》剧照,秦昊饰演张东升。

直到监制韩三平再次像当初邀请他拍《无证之罪》时一样,给他打电话说,剧本真的不错,秦昊才好好看了剧本。

不行,还是不够,剧本里对张东升的描述还是单薄。

导演辛爽、制片人卢静和选角导演李俊霆(王瑶弟弟 王立扮演者)不放弃,赶到横店,和秦昊聊了4个多小时。“当时给我第一直觉,这导演不错,他对表演,对戏剧,对音乐,审美是很高的,我们基本上审美是相当的。”

但聊得再愉快,秦昊还是拒绝,因为有了女儿,他不想演坏人,甚至给出了让导演组难过的祝福,“你们相信我,即使这个戏里没有我,爆的可能也很大,肯定会有声响。 ”

最后让秦昊改变主意的,是《无证之罪》曾带来的成就感。制片人卢静跟他说,“昊哥,我们当年做《无证之罪》的时候,没有人看好我们,结果变成了一个行业标杆,这么多年没有人超越,能够超越《无证之罪》的只有我们自己。你来带领我们一起,像当年一样咱们一起闯。”

秦昊对演戏是纯粹的热爱尊重,他听到年轻人的热情,举手投降。按照他的性格,一旦接受,就要尽可能完美,开始天天打电话说加点这个加点那个。

《无证之罪》剧照,秦昊饰演警察严良

《无证之罪》剧照,秦昊饰演警察严良。

辛爽和娄烨的相似之处是,都能在现场给演员足够的自由度,这让秦昊能在小荧幕上施展天赋与能力。

在《隐秘的角落》的故事中,张东升就是个面目可憎的杀人犯而已,但秦昊把最初剧本里的张东升重新塑造,建构,变成了复杂有厚度的人物。

在花絮中,观众看到秦昊在现场对于演戏的直觉。如派出所一场戏,他跟老婆徐静说,你走进来不用说话,一巴掌一巴掌打就好,打到你自己哭崩溃。

派出所的戏份结束,回到家中,辛爽跟秦昊说,这里要有一段张东升的独幕戏,站在阳台上,但是剧本里没写要做什么。秦昊说知道了。他走上阳台,随手拿了个苹果,像孩子一样展示出雀跃的样子,哼歌赏花,抑制不住地高兴,却让观众感到不寒而栗。

即兴表演结束,秦昊跟辛爽说:“张东升这样是不是显得太坏了?”他准确地捕捉到,属于张东升的坏,应该是怎样的坏。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有时候,张东升一小时的戏份,秦昊能跟辛爽磨到三小时。演完一遍,两人一对眼神,都说“还可以”,那就是又得来一遍了。

如秦昊所料,这部剧爆了。不论是讨论度还是分数口碑,《隐秘的角落》确实超过了《无证之罪》。全网都是张东升的爬山梗,连秦昊自己都用上了“一起爬山吗”的手机壳。

恐怕娄烨和秦昊都没想到,《推拿》《浮城谜事》《春风沉醉的夜晚》和《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因为一个在少年宫教数学的张东升,重新成为近期豆瓣实时热门电影,重新被大多数年轻人翻开欣赏。

最后打趣问他,家人看过这剧,还敢不敢跟他爬山啊?秦昊说,最大的问题只是,怕女儿以后的家长会,不让他参加。

“一起爬山吗”手机壳火了

“一起爬山吗”手机壳火了

“信不信带你去爬山”成为了网络热议的“出圈”句子。

“信不信带你去爬山”成为了网络热议的“出圈”句子

【对话】

“在现场,我和辛爽会不停地折腾”

澎湃新闻:你后来完善的戏里面,关于张东升最关键的一点是什么?

秦昊:他们(导演组)说,很多人都在争取张东升这个角色,但我们心里面只有一个,就是你来演,你一定要演。他说,我也知道您是为什么(拒绝),你给我点时间,我还会把这个人物完善,比如说他杀人的动机,不能只是为了一个钱,也不能是因为精神病乱杀人,他杀每个人都要有杀人动机,但这个动机,要让大家觉得是合理的,觉得这种事情真的是可以做出来,但肯定有偏激的性格在里面。

这些东西,我觉得在剧作里面都要去丰富完善,你不能让演员凭空去演,你没有东西怎么演,当时剧本其实还没有那么完善。

我觉得,之前那些见岳父母的戏,杀岳父母之前的动机一定要有,否则他就是一个神经病了。他这个人物,从最开始我们设定是人畜无害的一个人,他本身不是恶人。

澎湃新闻:网上说,如果我要有这么一个老公,天天在家里干家务,对老婆还那么好那么温柔,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其中隐藏的逻辑,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原因拍出来?

秦昊:现在加的这些,已经不是在原来剧本里了,我们要能够用尽量少的篇幅,最高级的展现方法,把这个过程精简得合理,否则能拍到40集。怎么能用最少的一场戏,就能够交代清楚,这才是表演高级好玩的地方。为什么大家看完了说没有一场是废戏,这就是原因。

澎湃新闻:张东升是个复杂的人物,你如何设计张东升性格中狠毒的一面和像“人”的一面?

秦昊:其实我们创造的这个人,是个人畜无害、没有存在感的人。我一直在讲,这个人是没有存在感的,我为什么会设计说,在课堂讲完课,也没有小朋友理他,因为在小朋友面前,他没有存在感。一个没有存在感、温和的人,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才做出了过激的举动。我们通过一些社会新闻,其实能够看到这类人,这样观众才会相信,这是我身边的谁吧,才会有代入感,会觉得这是一个真事儿。包括白银案的人也一样,你说他复杂吗?他平时在小卖部里卖东西,都说他是老实人,但他干了那么多命案,他和张东升都有一部分的反社会人格。

澎湃新闻:平时关注社会新闻吗?

秦昊:这就是一个人的积累,为什么说演员活到老学到老,生活当中,你接触的所有事情,每一本书,每一个电视节目,都会对你形成知识库,储存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在一部戏里面一个角色,就会用得出来。

澎湃新闻:除了温和的部分,张东升有一些镜头还蛮惊悚的,比如洗完澡,假发脱下来,看向镜子。

秦昊:我没看片子我不知道,那个眼神,我听说特别凶狠,我们没有说过那场戏一定要凶狠,那场戏就是张东升本来的面目,没有人在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有两面性,为什么大家觉得张东升这个人有魅力,因为他太多面了,我们当时商量出来是秃顶,为了妻子,就像很多女生睡觉都不卸妆一样,他也是讨好型人格的一种,只是总有拿下来的一天,我们就把这一幕呈现出来就好。

其实在剧本里面,我们设定的是在后面,第八、九集才暴露本性。但后来剪辑可能想让我早点出来,前面孩子戏太多了,怕观众不进去,所以就拿到前面了。

网友评价这一幕挺“秃然”的

网友评价这一幕挺“秃然”的

秦昊在微博澄清自己没有秃头。

秦昊在微博澄清自己没有秃头

澎湃新闻:有多少是你现场的发挥?

秦昊:拍这个戏的过程中,几乎每一场都有现场的发挥,这是取决于导演辛爽。辛爽和娄烨很像,对表演很自由,而且我们两个对表演的审美,几乎是一致的,所以我提出来什么,他也会觉得有问题,正常一场戏可能一个小时拍完,我们会拍三个小时,其实已经拍完了,但辛爽问我怎么样?我说还行。有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的,当你觉得不错,他也就还行,但是我和辛爽就会不停地折腾,就开始想怎么办。

没记错的话,张东升杀完了(岳父母)跟徐静从警察局回来,到阳台吃苹果去了——这是辛爽的主意,本来没有那场戏的。辛爽说这时候你能干什么?在阳台属于你自己的时间。把那件事情完成以后,又是张东升自己的时间了,你会怎么样呢。后来那场戏就即兴到阳台,张东升吃点苹果跳一跳。我跟辛爽说,张东升这样是不是显得太坏了?

阳台这段戏是即兴发挥

阳台这段戏是即兴发挥

有一场戏,是开始跟岳父岳母见面的时候,在一个酒楼里面。剧本里面写得很好,因为想杀岳父岳母之前,就三场戏:回家见了一面,在酒楼吃饭,在洗手间跟人打招呼。

但是那天拍酒楼的戏时,我一到现场,直接就一张桌子,小小的。我说这拍哪场?这场文章(剧本)写得很牛,就跟香港电影一样,很多人在吃饭,我在里面穿梭。广东人是注重气氛的,这样气氛的东西,你知道一拍出来,你会感觉说这是个电影。你这边一进来就是屋里,这是电视剧。

我说,辛爽,这你定的吗?辛爽说,昊哥,不是我定的。我说,不是你定的,为什么这样?他说制片方说没地方,就只给我这个地方。我说那也不能拍,不能这么对付,这是第一集,我说第一集就是“电视剧”,谁往后看,最起码第一集总得唬人对不对?

马上制片人卢静就跑过来了,说其实我们找景了,酒楼和茶餐厅都挺好的,但是包下来太贵了,我们没办法。当时已经等了大概两个多小时了,一直耽误,其实每天的进度都很紧,怎么办?

但通过这件事,我当时脑子就突然有个念头,我怎么能在这戏里面,就只把自己当成个演员,因为我是现场年纪最大的,其实你的每一句话,大家都很紧张,那时候,你的一个小情绪,会让大家有不好的、负面的心情,这是脱离演员的范畴了,但我还是很单纯把自己当成个演员似的。我说那就算了,想想办法吧。最后他们就把桌子放在很小的一个厅,尽量让我在很短的路走进来。

通过这件事情,后来我觉得,我真的把他们当成兄弟姐妹们一样了,但是到后来,因为把他们当成兄弟姐妹了,反而不能有什么说什么了,因为你明白,你摆个臭脸,就会影响大家的情绪,所以后面有些地方,我觉得不太好或怎么样,我就会尽量让自己能过得去,实在过不去的话,我就尽量用一种委婉的方法去沟通。

“每一场哭,必须要不一样”

澎湃新闻:大家有在网上讨论说,这个剧特别有电影感,但也有一些专门从事这种研究的人说,其实把剧拍出“电影感”,是一个伪概念。你怎么看?

秦昊:这不是个伪概念,现在只是一个趋势,其实剧是剧,电影是电影。因为审美标准在不同的媒介上放,是不一样的,连技术指标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是把剧做成电影,但是怎么能够在剧里面做到电影感。有电影感的剧,不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是十几二十年了,美剧英剧发展出来的。

澎湃新闻:你觉得电影感是什么?

秦昊:首先电影的审美,无论是表演、音乐、导演、美术。我们这部剧是因为各个方面都很高级,它的审美很高级,所以说是有电影感,包括表演一样,我们是用电影表演的方式来演的剧,我们没有按电视剧的方法去演,电视剧都是用话来演,电影是不说话,眼神来演。电视剧,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习惯,洗着菜,不看,一听,我也能知道内容,但是我们的剧不可以不看,有可能有一场戏,两人一句话不说,但你一样会被感动。

澎湃新闻:这个会不会影响你接戏的标准?如果现在一个普通的电视剧来找你,你会觉得没法发挥作为演员的成就感和能力吗?

秦昊:我之前接了一个叫《锦绣南歌》的古装戏,台词就是大量,但是另外一种拍摄方法,工业化的流程是我之前没有去经历过的,比如说它的镜头,10个机器,各种角度拍,那种东西,反而以前我也没有接触过。

《锦绣南歌》人物海报

《锦绣南歌》人物海报

澎湃新闻:所以你心里没有鄙视链?

秦昊:我觉得内容为王,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在手机上拍个东西好,也能好,你在大银幕上放着烂片,也能是不好。电视里的大量台词,要看是为了什么,比如说很多台词是把表演都说出来,那样的台词内容又无聊,我可能就不接了。但很多古装戏都是大量台词,我觉得也不是废话,你要不说台词,你光用眼神,观众也看不明白。

澎湃新闻:在《隐秘的角落》里面有好几次,张东升的哭给我的印象挺深刻的。现实中,你为了女儿也是马上就能哭的感觉。这两种状态完全不同,一个是阴沉的,一个是特别单纯的。怎么把握哭戏的?

秦昊:我当时给自己定的标准,在一部戏里面的哭,不可以重复,每一场哭和每一场哭,必须要不一样。我给派出所的那场哭,就定义为看起来很真,其实是假。而停车场那场戏,我跟导演还特别说,导演你再多给我点时间,我酝酿一下。因为我希望停车场那场哭戏的哭,稍微要比派出所要真,我希望是像个孩子一样无辜地哭。 张东升那时候说,还有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你就知道要杀死她了。可能观众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最后下定决心要杀。

每一场哭最基本的标准,就是不能一样。

停车场的哭戏

停车场的哭戏

澎湃新闻:在现场进入这个状态是快的还是慢的?

秦昊:我一般演一个角色的话,大多数时候整体演的什么人物,大概这个时间段就会进入,可能两三个月,大概的基调,我刻意培养一下。比如说我拍《锦绣南歌》的时候演的是皇上,其实我当时不在意,前两天他们说要播了,给我看了一个花絮,是化妆师给我化妆,我就发现,我在那时候跟他们说话,其实就带入了皇上的感觉,因为每天都在演皇上。所以演张东升也一样,那段期间不经意发呆多一些。这可能是一个职业病,还是会比较进入角色,这样现场会快一些。

但这个东西,不是我刻意的,不是我主观意愿一定要这么做的,反过来看是这样,当时我并没有想说我在演的角色里,我感觉是挺自然的一个状态,所以我说我很分裂,比如说我在那个戏里面,大家都说好活泼,在这个戏里面,有时候你就不爱跟人说话或者怎么样,但我自己其实并没有主观刻意去追求。

澎湃新闻:冰库那两集好像推进得很急,张东升突然掉进一个非常癫狂杀人的状态,逻辑上不是特别理解,当时怎么商量出其中逻辑的?

秦昊:那场戏其实是最高能的,他是被逼一步一步到那开始杀人了。现在可能因为种种不可描述的原因,要取舍很多,急促的原因可能都没有(剪进去),这也是我不看这个片子的原因。不想让自己遗憾,因为在我心里面永远有一个很完美的片子,包括《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因为那已经不是我当时要的东西,宁愿我脑子里面还是我以前没有看,因为我们可以更好的,现在这样我看完会遗憾。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剧照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剧照

澎湃新闻:现在在没有看的时候,你觉得有遗憾吗?每一场戏都完成了自己的最高能?

秦昊:我这个人性格是这样的,我允许自己犯错,也允许别人不认可我,但是我不允许没有全力以赴,而且我也不允许自己全力以赴以后,把那个东西扔掉了,我也接受不了,我宁愿不面对。

澎湃新闻:你看观众的讨论,觉得有意思在哪?或者在意的点是什么?

秦昊:对于结局,他们的讨论,让我觉得辛爽真聪明,原来结局不是(这样),因为很多东西的逻辑性都改了。

澎湃新闻:改了很多?

秦昊:我不能说这话,反正跟我之前的不一样,但是我看到现在网友反馈的结局,我觉得挺欣赏,整成“少年派”了。这真是有一个思路以后。

澎湃新闻:有一场戏,你在麦当劳一个人吃儿童套餐,被删掉了,你会觉得遗憾吗?这场是很重要的吗?

秦昊:其实你不觉得他的癫狂,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前提在,会合理很多吗?他心里面那一点点的善念,那火光,刚出来就被扑灭了。

“这是一个审美的胜利”

澎湃新闻:大家开玩笑说你适合演反派,你知道吗?

秦昊:今年就这一次这个片子出来了,有这么热烈的讨论度,我觉得我特别感激这一届的观众,在我的眼里面,没有好人、坏人,正面、反面。

从《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或者更早,一路走来,我很想把那种人性复杂性,那种善恶多面展现出来。现在这个反响那么大,我觉得是观众的审美在慢慢提高。

大家慢慢审美越来越高,可能再出现这样的东西,接受度就会大一些。因为观众不知道的话,不会去想说你这个是怎么做的,审美在哪。张东升原来是很扁平的,我们加了这么多东西,最后才觉得他像个坏人,如果没那些,他上来反正就是个坏人的话,你看完以后,就不会讨论他,就像所有电视剧一样。

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审美的胜利,大家终于知道说坏人可以是这样的。

《婆婆和妈妈》中的秦昊、伊能静

《婆婆和妈妈》中的秦昊、伊能静

澎湃新闻:你之前一直拍的是电影,现在很多观众是通过小荧幕,电视剧、综艺认识了你,感觉你生活当中的性格还是挺单纯的。为什么能够在分析这些人物的时候,把它变得那么立体,其实你本身是比较正常的性格。

秦昊:我不是比较正常,是非常正常的。首先不管你给我任何一个角色,我都把它当成一个“人”来演来分析,只是在不同的剧本里面,他们的行为导致了他是坏人还是好人,性格没有好坏,只有行为表现出来。如果行为是那么坏的人,我们可能就要加一些,我们怎么能把一个杀人的人演示完,让观众觉得他是一个人。我们把他想象成人畜无害的人,还是凶神恶煞的人,去做那些事,观众会更相信。这是需要我们去建构的。

澎湃新闻:怎么建构张东升这个人的?

秦昊:会跟辛爽聊,谈很多他的前史,包括他没有孩子为什么要离婚,我们都倒推很多东西。他为什么要杀人?因为他老婆要离婚。老婆离婚为什么杀老丈人?他老丈人支持离。很多我们真的活生生想出来,不然干嘛剧本创作个两年。

最初我就跟辛爽说一句话,我说我演这个角色,我一定要让张东升又可恨又可怜又可爱,这三点做到了,这个人物我才算完成任务,如果别人看到他只是可恨,没有可怜那部分,或者只是怎么样,我觉得我这个人物没塑造成功。

《无证之罪》剧照

《无证之罪》剧照

澎湃新闻:你对人物细节建构的来源是什么?

秦昊:我不太喜欢分析别人,但我挺喜欢观察,而且不只是观察人。我喜欢看的节目是《婚姻保卫战》《非诚勿扰》。上面的人太形形色色了,很多都是在我的身边都看不到的人,后来听说有的是对台本的,我就不看了。我喜欢看《法治进行时》,为什么说拍《无证之罪》的时候,我要把严良塑造成那样的警察,因为我在《法治进行时》上看到的所有警察都踹门进去,没有一个是溜光水滑,头发板正的,每个人看上去比杀人犯还要凶,这是我在真真正正的纪录片看到的警察,所以你就明白,我给大家演的是一个真的警察,而不是想象中的。

澎湃新闻:你是时刻打开着这个开关吗?看到一个人干什么,就说,哦,记住了,他的工作是什么,性格是什么,原来做事是这样。

秦昊:为什么我说自己分裂,明白了吧?你看我跟你聊天,其实我是秦昊,但是可能某些事情要看到A(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工作人员)的时候,觉得,哎,他看手机怎么是这个反应,挺怪的。但这个怪,其实跟我们聊天没关系。以后有一个什么有角色的时候,我可能把他的怪带入进去。

“我到了一个创作的黄金井喷期”

澎湃新闻:现在你走进了年轻观众的视野,你心里的想法是什么?你希望大家对你的认知是高级的、电影的、文艺的,还是说全能的?

秦昊:我对大家对我的认知,没有任何的期待和要求。我一直就这么走过来的,我觉得我当下想做的事情,至于别人对待这件事情怎么看,我其实不在乎,所以我说我也比较分裂,有些时候按照正常人很多的选择,可能在我身上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比如说你看我那么多年坚持演戏,突然去上《欢乐喜剧人》了,我觉得我喜欢那节目,而那节目是表演性的节目,喜剧我觉得想尝试。 大家觉得你拍电影的,又拍了《妖猫传》,为什么去拍《无证之罪》? 我就觉得当时电影(剧本)没有好的,(电视)剧的剧本挺好而已。

上演技类综艺的秦昊

上演技类综艺的秦昊

澎湃新闻:你之前有上过一个演技类的综艺,我记得很多人对你的表演是不理解的,一些评委也不理解,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说“大家不懂我,早知道不来了”吗?

秦昊:我很认真的,上了节目就得变认真,演戏是我的根,这不像《声临其境》,那种我就是去释放自己的,大家喜欢你,可能谢谢大家,就结束了,但是表演类节目,我要必须坚守我对表演的审美,不可以有任何的随波逐流,不可以有任何的妥协。

我有时候会很困惑,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放在这给你们,你们竟然不要,我匪夷所思,我当然不理解。我不觉得我的东西是高级的,只不过是我认为好的东西,我给你做一盘菜,你说不吃这个,不够好,但这已经是我做的最好的了,别人再找我的时候,我还要按照我做菜的方法做一遍。他们打击不到我,我对我自己的审美体系非常坚定。

澎湃新闻:之后还会尝试吗?

秦昊:我这人很分裂,谁知道后面又抽什么风了,谁知道我会不会再去。所以为什么我说很感谢这一届的观众,大家能够感觉到你这个人物塑造得怎么样,他们get到了你的想法,才会有共鸣的感觉。

澎湃新闻:演到你现在这个时候,对于演新鲜人物的欲望,还有多少?

秦昊:我真的觉得,我到了一个创作的黄金井喷期,无论是热情,还是那种创作冲动。在这一点上,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娄烨,我那天跟他聊,我说你都五十多岁了,拍那么多电影了,但他现在每天的创作状态,还在不停地写,后面要拍什么拍什么,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就这点让我太佩服了。五十多岁还有这样的创作热情,所以对于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我现在对未来很多事情都特别有新鲜感,有渴望度。

因为我从来没有说,我想演什么样的人,以后要演什么样的人,但对后面跟不同类型的导演合作,哪怕是上不同类型的节目,我都觉得挺新鲜的,挺有冲劲的,我现在只有一点可以保证,以后真的不会有人,有一部戏,可以用钱砸到我。我坚持拍电影的一段时间,我为了生存,我有时只能说,找一个不够喜欢的剧本来演,现在我上了综艺了,那些其实伤害不到我,以后我可以有底气跟任何找我,但我不喜欢的剧本说,对不起这戏我不演。

在微博主动报名“披荆斩棘的哥哥”

在微博主动报名“披荆斩棘的哥哥”

澎湃新闻:对于反面角色这个事,我挺没想到的,你作为一个有艺术追求的演员,真的会因为女儿,在自己的事业方面会做出这样的妥协吗?

秦昊:我觉得没有孩子的人不会体验到,就像以前我不会体验到施瓦辛格跟小孩演,还帮迪士尼配音有什么意思,那帮大明星,阿尔·帕西诺、布拉德·皮特都干过,我现在有孩子我知道了,真的会,因为每个父亲都想成为孩子心目中的英雄,都希望能给孩子点东西看。我之前跟娄烨拍的所有片子,都给孩子(长大之前)看不了,你要说遗憾吗?倒也没觉得遗憾。但是……所以我后面接了光线的《查理九世》(现更名为《墨多多谜境冒险》),我就是为我女儿接的那部戏,我后面可能是会配音,上儿童类的闯关节目,前两天因为好久没见到我女儿了,我说上这个节目,她回去能看。

澎湃新闻:哪怕以后接的角色,只接她能看的都可以?

秦昊:啊,那……倒也不至于,我还是给自己留一部分空间。就是你会考虑到尤其孩子长大,会不会给孩子造成一些影响。

澎湃新闻:最近看的电影里推荐一部?

秦昊:最近真的没看电影,哪有电影看现在。不是中国,全世界都没电影看,现在全是剧的天下,好多好导演都拍剧去了。

想起来了,可以给大家推荐《爱尔兰人》,我在网上看的,有点早,马丁·斯科塞斯非常可以。

[责任编辑: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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