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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俗语说得妙:碧口不像甘 南坪不像川


来源:凤凰网甘肃综合

碧口,是甘肃的南大门。

碧口的属性与甘肃设置省份之际与日俱生,是地标性象征。

碧口是永恒的,完全能够站立千年万年。她不像一个人随意走动,干一切想干的任何事;不像一只鸟任意飞向远方,翱翔于天际间;不像一棵树随时有可能被人移动,生老死亡;不像一座房,随意搬迁,拆除毁亡,杳无踪影。

碧口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条奔腾的河流,一片蔚蓝的天空,一个崇高的精神,天荒地老,永不流逝。

她存在于一个既有的思维、认定与意念里面。假如有一天,地球爆炸了,她会消亡。

01

碧口不像甘,南坪(今九寨沟县)不像川。

是说这两个存在于文县县城南西两端地域城镇的人们说话口音和生活习性及所属的行政管辖省份大相径庭。所属甘肃省的碧口人一张嘴,吐出来一口纯正的成都腔调。四川省南坪县人,即今天九寨沟县人说话,则是地道的文县县城里人的语音,生活习性也基本一样,天生的。

走在碧口曾经柔情似水细细长长蜿蜒飘逸的街面上,两边屋檐搭屋檐黝黑欲飞的瓦房,为你遮掩着天空飘洒的毛毛细雨,油光闪亮的石板路,能照出人们娇羞于畅的心扉,滋润着来来往往的人诗动萌发的情绪,让情感放飞于迷离无语的莫名之爱。街道两边金子般鲜嫩欲滴的黄樱桃、枇杷,青翠娇嫩的毛竹笋、香椿,红艳欲滴的水萝卜、红旱菜,流淌着绿汁欲液的青笋、小白菜、牛皮菜、白葱、阳藿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时鲜野蔬,张扬着小镇春天的自信与骄傲。最是街边长长两行青蔑背篓里的开花馍馍、米糕眨巴眼睛,在热气腾腾的白纱下勾引路人的食欲,让你的胃翻江倒海欲罢不能。上街几家的豆花面引逗着来碧口的八方食客迫不及待地一饱口福。称为菜市拐拐的十字街边,几家卤肉店散发出香破半条街的馋人肉味,张扬着碧口饮食的独有个性,亦是碧口百年丰厚内涵的迷人窗口。

寒冬,十字街道口靠河边一家油茶小吃摊,独占一方,挤满了新老食客,摆出店外台阶食摊上面花生米子、核桃仁子、杏仁瓣子、芝麻、桃仁粉、胡椒粉、花椒粉、姜粉、辣椒粉、油炒鸡蛋、油炸馓子、油炸果子、油炸肉皮、葱花末、薄荷面子、盐末、香油等二十几种佐料占满了眼前一张大案板,锅里的油茶热气蒸腾,把卖油茶人的脸都淹在白色的蒸气里面看不清楚,这些,极大地勾引着过路食客的眼睛胃口和心。也是碧口青春魅力之内在气象。当我们每人两大碗五味杂陈、口留余香、热气腾腾的油茶催生出浑身大汗、意犹未尽,依依不舍迈出店门离开后,还忍不住扭过头,看上一眼那家油茶摊子。可以跟美女的回头率划等号。

王老三,官名王志明,弟兄里面排行老三,人称“王老三”、“王三瞎子。”他一只眼睛有毛病而得了个这么个绰号。王老三为人随和大度,机灵聪明,也不介意大家因着身体缺陷的取笑,热情不减地招呼客人,尽显自己的厨艺,生意一直红红火火。

刚开始,王老三的饭馆子开在十字街菜市拐拐的热闹地头,也就是镇政府隔壁,取名“鸡丝面馆”,人称“王鸡丝。”刚刚改革开放,市场一片萧条,人们胆怯心惊,不敢大胆做生意。官方报纸《人民日报》还就私人能不能买汽车拿不定主意,挪出诺大版面沸沸扬扬展开很长一段时间大讨论。当时,碧口街上还没有其它饭馆开业。王老三的鸡丝面馆里一天到晚人头攒动,生意红火。县上下乡来的干部、南来北往的路人,没有个吃饭的地方,只能光顾这家小小的私人鸡丝面馆,填充肚子,匆匆离去。因为这里不要粮票可以买到饭吃。

仅此,“王鸡丝”饭馆也成了碧口街上一道特异风景。鸡丝面不负盛名,清清亮亮一碗纤细面条,上面挑着几丝白白嫩嫩的鸡胸脯肉,点缀少许葱叶,漂浮金黄亮亮的油花,散发着馋人的香味。

后来,王老三把生意逐渐做大了,在小河坝紧靠白龙江边的地方修起了一座三层水泥大楼,祖籍河南的王老三不忘家乡情结,挑起了“豫南饭店”的招牌。至此,我才知道王老三是河南人。他的父亲王炳南是河南正阳人,上世纪三十年代初随国民党军队丁德隆部流落碧口,后来生活无靠,做起了有别于当地川味的面条饮食生意而逐渐发迹。后来,三儿子王志明打起了父亲的招牌又名显一方。

从那时候起,王老三凭借自己的手艺名气越来越大。他在楼房拥挤的庭院中间,修了一个大水池,养了甲鱼、娃娃鱼、白龙江里的野生鱼等稀罕物,招徕了不少人,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王老三兄弟四个,个个都是烹调高手。我想,这具有家族基因。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去范坝公社下乡,当时在范坝粮站工作的老大王致光给我们露了一手,他将一只鸡做了六七个菜,活炒鸡胸肉、炒鸡血、炒鸡肝、炒鸡肠、爆炒鸡胃、红烧鸡块、清炖鸡汤。虽然有些残忍刺激新奇,那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我明白他是在显手艺。王老大几年后不幸病逝,我再也没有见到他,让人怀念。

他们弟兄都是在碧口长大,个个满口的四川话,面对于他们,你绝对不会认为是河南人。生活环境改变了人的习性,改变了人的命运,改变了人的一切。也影响着社会,影响着碧口。

启舒给我讲王老三的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小镇对世界也羞答答地开放了一角。县供销社下属的碧口出口贸易加工厂厂长黄才明引来了两位日本客商来碧口收购薇菜蕨菜。黄厂长在王老三的饭店办招待,上了一道特色菜“拔丝苹果,”不知就里的日本客人,夹起一块裹带着长长亮亮糖丝苹果就往嘴里吃,一下子烫得日本客人连嚷带跳地蹦起来了。其实,餐桌上预备的一大碗用来降温的凉开水,竟被食客们忽略了。此刻,客人对着来到餐厅的主厨老板王老三嚷嚷起来:“老板,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显然,这句话,对于向来说话诙谐幽默的启舒,真实的成分该大打折扣了。我认为,故事放在王老三身上让人确信无疑。

只是,王老三的厨艺跟他人不一样精而怪。他在做给客人吃的菜肴中,经常总有精品奇食呈现。有时候,是他奇思怪想地在做菜。看他这个人,其貌不扬,精明而又狡黠,埋汰而又麻利,良善而又算计。每当老三亲手端着一道由他精心烧制的菜肴进入餐厅饭桌跟前,总有客人热情地留住他非要喝上两三杯酒才肯放他离去。接着,桌子边的食客们又等着老三下一道拿手好菜。他把餐桌看成了极尽肆意张扬表现的舞台,也是给予食客一个绝好的面子和期待。这是他的独道之处,现在的饭馆老板和厨师做不到这一点。或者说根本不懂厨师、食客与生意的内在关系。不明白让饭馆越开越红火的道理和这么一出戏,质次价贵服务差,一刀子宰人成了一些餐饮业的普遍现象,今天开明天关,天天放鞭炮,生生不息,前赴后继。吃是人们的永恒主题,餐饮的舞台一直是人们永不歇息的“中华情。”有些质次价高服务差的农家乐更是宰人没商量,弄不好一个前途无量的新兴产业将会毁在一些心重页子麻的经营者手里。

现在,我回到文县县城居住,经常光顾的“绵阳川菜馆”是我招呼来人朋友的地方。那天,我给老板宽娃说起了王老三,他说那是他师傅,我们的谈话又亲近了一些。看来,王老三厨艺余韵绵长。

王老三是碧口的一个人物、一道风景、一个讲不完的故事。如今他走了,“鸡丝面”留在文字的记忆里,王老三却在食客们的传说中。

02

1967年1月中旬,我们几个同学,每人背着一床铺盖,学红军长征的精神,徒步去四川成都串联。

我带了奶奶省吃俭用的几元钱,背走了家里唯一的一床厚实些的被子,奶奶怕我在外面受冻。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当时我的奶奶是怎么熬过那些寒冷的冬日,心里发酸。

我们徒步从文县县城出发,头一天夜宿在横丹小学四面透风的破烂教室里。第二天住马家沟,第三天歇在玉垒渡口,第四天走到了碧口。一百六十里(华里)路走了四天。

那时,我还不满十六岁,初中刚毕业,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真奇妙,一切都是新奇稀罕美好,处于莫名的亢奋与激动之中,根本感觉不到什么艰难困顿辛苦拮据,像一只刚出窝的小鸟,有青春激昂生命的躁动。

从县城出发,沿着母亲河白水江美丽蜿蜒多姿的身躯一路前行。冬日的家乡是诗歌的张扬,人性的伸舒,情感的融酿,习性的幽化,一切都在惊喜沉郁压抑困顿里面扑腾挣扎。江水绿里泛蓝,动中凝暖,低吟浅唱,羞情闭胸,看得久了,让心融化、丢失、难寻。葱绿的麦田、菜地、橘树、远山、天空、云朵、灰暗的阳光,还有劳作的人们、负重的牲畜,让心沉默里有着沉重,静寂里有着张扬,默然里有着期望,存在里有着失落。生活如一张无形的巨网,而我们炽热的情感和无形的期许都在狂念里面扑腾。我们幼稚单纯热烈地行走在一条只有风寒、又有无限热情革命精神鼓舞驱动的串联路上。我们迈着大步。我们豪迈、我们激情满怀、我们意气风发、我们走在革命大道上。沿途不时遇见跟我们一样的串联队伍,有岷县、兰州、河西、青海等西面方向来的背着大背包一拐一瘸“红二团”(脸蛋)的女学生,可怜兮兮的。红旗迎风飘扬,有革命精神在上面,在寂静的山谷里分外惹眼。

国道甘川212线崎岖不平,是一条狭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砂砾路,偶过一辆汽车,尘土蔽天,我们被埋藏在昏天暗地之中。那天,是个阴沉沉的天气,压抑的天空包容的是热烈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心,倒是沿路不时出现的串联队伍一闪一闪的红旗让人心动,在心里和天空中流淌着革命的暖意。

滚滚奔流的白水江滋润了峡谷里的百里田畴,沿途风光无限。冬日的麦田、菜地、树木、房舍、云雾缭绕的高山和隐隐绰绰的耕牛以及辛勤劳作的人们,都笼罩在灰色的雾霭里面,给人的心里塞满了惆怅。那是文革刚刚开始的时候,社会和人们都处在一种新奇而又骚动不安的境况之中,岁月留给人的记忆沉重而又刻骨铭心。

记得,我们就住在碧口“红卫兵接待站。”那是过去的龙王庙,也称之“紫云宫。”当时好像是碧口贸易公司的旅店。走进高高大大黑洞洞的门楼,一个十分巨大敞亮的青石板大院坝呈现在眼前,转身一望,一座宏大好看的戏楼矗立在面前。高大的楼柱、宽阔的戏台、悬在半空中的房檐,还有昂首天空的精美兽头屋脊、挑檐,走兽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惊叹骋思不已。当时,只是觉得龙王庙太大,空旷的建筑显出我的渺小无知。

后来,我从人们的传言和文字描述里星星点点地知道一些碧口的逸闻趣事。

碧口位于甘肃、四川、陕西三省交界之处,早在清代中期就已是十分重要繁华的水陆码头。是当年甘肃通往四川、重庆、汉口、上海的交通要道。是连接甘肃、青海、宁夏等地和四川、重庆、武汉、上海商贾贸易的重要水陆码头和集镇。相关资料记载中当年的商贾云集、百业兴旺的繁华昌盛,已经在时光岁月和今天的现实记忆里流逝殆尽。如今,人们试图用各种形式的描述记载唱诵张显也无以重现曾经的碧口,以及碧口曾经的繁荣富庶。她,已是碧口今日记忆里的疼痛回念、永恒的伤痕、遥远的绝想、难以回复的呼唤。碧口,给人带不走的只有疼痛思念淡淡忧伤。

父亲曾经给我讲了这样一个碧口以前的故事:是说,一天早晨,一位早早起来上街拾粪的人,无意在街道上捡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信中告诉当地老板,急需大黄。几日之后,大黄将要被大量收购,已经沉积了几年滞销的陈货也要全部收买。捡到此信的人,立刻采取果断非常手段措施,全部号购了碧口街上积沉压市了多年的所有大黄。不日,来到碧口的外地采购商人,只能从捡到信函的卖主手里变价购货。此人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碧口也就是从此暴发起来,促成了之后的繁荣发展。这件事,在我探望102岁的张锡田先辈的时候,他又给我讲述了这个故事的原委与情节。父亲的故事与老人的复述高度一致。父亲讲给我的这个故事也许是真的,让我回味了一生。如今却成了描述碧口的佐料。以见证碧口曾经的荣耀与繁盛。也许,也还是今日之世界经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延续。

曾经的碧口古镇,是何等的繁华昌盛,店铺林立、商贾辐辏、百业兴达,经济文化和对外交往日趋发展。由于兰州以东没有顺畅快捷的交通商流通道将地方特产快速地流向东南地区,碧口的地域经济物质流向地位成为一只重要的漏斗,通过白龙江、嘉陵江、进入长江,荫护滋润了西北、西南与长江上游、中游、下游的经济。碧口码头的商船进入四川广元,直入嘉陵江,经重庆、过武汉、到上海。从陇西文峰镇商贸大集市聚集的青海、宁夏,还有陕西等地的货物,经过岷县、哈达铺、武都商道流入的大量中药材、皮革、烟草等地方特产,在此地通过水路,和陆路分为两个方向,走向东部和西南的中坝大市场,进入成都。而上海、武汉、重庆、成都及西南一片的茶叶、香料、烟草、盐巴、布料、百货则要通过这条商路进入大西北地区。这一缘由成就繁荣了碧口。由此,生成了碧口成为十分重要的码头和货物集散地位。碧口成为当时声名鹊起的一方名镇。

03

碧口,成都平原吹来的暖风气流从狭窄的西秦岭余脉的山沟里挤进来,成就了她冬温春暖夏热秋爽的地域特色,充沛的降雨、良好的植被、丰富的物产、葱郁的自然地貌、特色的人文地理、多元的风俗习惯、独具的地理交通、迷人的物理人情,造就了碧口小镇萧疏多姿的特色、魅力无限的声名与厚重,成就了她独居一域的个性地位。

一直深藏于地方府邸碧口镇大院当中,占地八分、浓荫如盖、参天蔽日的老桂花树,是聚自然、时光、气候、人文于一体的历史见证。此地曾是清代雍正乾隆年间供奉古阴平国杨氏政权的庙宇,原称‘三元宫,’后称‘老官庙。’想来,这株桂树的历史权属应该归属于当年建庙者无疑。这棵桂花树是碧口古镇的见证者。是碧口老镇的时光主人。她与碧口古老的时间同步,目睹同享了碧口曾经的繁荣与兴盛。它阅历了碧口过去的如诗时光,回茫于今日之沉思悠长,还有与日俱增的无限向望。

老桂树将我们的思绪引伸至遥远的时空,令人心驰神往,思绪多多。是它让历史烟云中的碧口肃然立守于万古不动希望多多的今日舞台。

老桂树,你在重重叠叠围困里不灭不亡,是撒芳香于碧口的精神丰碑。你不屈茂繁的身骨,是碧口走向灿烂明天的旗手。你挣扎自由的执着是碧口精神的征象。你无尽的芬芳是碧口灵魂的至爱。你葱郁的形象是碧口前行的希望。你是碧口的永恒。

人间的花好月圆之夜之时之际,是老桂树奉献给碧口如约时光的盛宴,将一腔真情,美好祝福撒播于小镇和小镇人的生活生命里面。默默幽幽浓浓柔柔的馨香沁人心脾,给予人们舒畅欢乐的心情、忧愁苦痛的心灵、憧憬希望的企念、灰白无趣的光景以美的渲染与抚慰、生的光明于希望。

在碧口,那座碧口人灵魂与生命记忆深处的“紫云宫”即‘王爷庙,’是当年碧口街上豪华精美规模最大的建筑之一,它用料考究,工艺精美,是乾隆嘉庆年间水运船帮修造的会馆。坐地三千平方米,三进大院格局,宫院数十间。它见证成就了碧口繁华兴盛的码头商贾地位以及百年荣耀。高君先生《古镇碧口文化纪略》对此有翔实精彩之记述,恕我不再赘述。

百载之前,南来北往的物质、经济流向迅速膨胀扩张了小镇的规模和显赫地位,人居和繁茂的生活、房居、物质、文化、娱乐等功能的滋长与昌盛兴达,使得碧口镇一跃跻身于当时甘肃四大名镇之列。巨大流量的物质要通过这个漏斗式的水陆码头流向四川乃至中部东部,唯一通道的白龙江,则是用木船的形式进行物质运输。当年,水流湍急、凶险可现的白龙江经常有船只翻沉事故的发生。碧口人谈河色变的母猪湾经常发生打船翻船的事故,“远航外行船先翻,人亡财尽悲苍天”的惨剧,令人心惊胆寒,流传在街头巷尾、坊间茶肆,人们口头的各种故事常常引人入胜、不一而足,不寒而栗。某某某船上多少多少黄金、多少白银掉在母猪湾了,多少多少包药材打水漂了。这些凄惨揪心的遭遇经历鞭挞着人心,又勾引起许多人的好奇惊叹于不舍。

民国时期盘踞于陕甘川三省两界河岸的地方武装割据欺压人民百姓的悲惨传奇故事,更是在当地生成并流传至今。地方民团武装势力头子赵子厚的传奇故事,在茶馆酒桌坊间街头人们的口中津津乐道地被讲述描绘渲染。赵子厚是当地一地方武装民团的头子,人多势大,为虎作伥,盘踞一方,同时,他又在教育文化方面对地方的发展有所资助,给人们留下诸多口传。

半个多世纪之后热播一时的电视剧《一代枭雄》,勾引起人们纷纷奔向故事的发源地陕西省宁强县青木川,人们寻找热点人物魏辅堂的传奇故事,故地寻觅兴味迷人的遗踪风尘,满足自己的往事胃口,以图刺激麻木的现代盲从,重新翻新渐远渐行的历史迷茫,拉近灵魂与历史、良知与真诚、虚假与真实、阴谋与正大的距离,让人性的底色在阳光下面重新证实而得到认同。然而,传说中的故事无意间竟然翻新了一段虚构里泛现出真实的龌龊无奈;一出认定的罪恶里引伸的迥然不同结果的往事结痂;一曲平凡里演绎夸张出的跌宕曲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可叹可叙。

这也可能是让热衷于发展旅游事业、振兴地方经济的地方当权者一个无论如何料想不到的效果,生发出来的尴尬效应。让想入非非的人们遭遇到了丑恶而不觉得为丑恶,面对一个真实的失信而不觉得为失信,实证了一个事实而亦如故事传说,将一个本来信用的灵魂生命给晾晒在人性的砧板上面,尽显其十分地无奈与尴尬。我不知道当年那个有绝对话语权的后人怎么面对这个真实的故事。其实,也有胳膊拧不住大腿的事。

据今天青木川的人说,魏辅堂原来不完全是解放后“镇反”时候那样认定的罪大恶极双手粘满人民鲜血的恶霸头子,而是一个当年曾经搭救过红军,给地方的老百姓修路架桥、禁种鸦片、兴办学校、重视教育,培养地方人才,鼎古革新的传奇式人物。更因为其在积极迎接人民新生政权的过程里,接受了一位新政权头面人物的诺言和承诺,不幸在解放后被极刑镇压的结局。好像人民法院若干年后对此案有了纠正。这段本来早已被新中国的革命洪流淹没于历史烟尘中的故事,如今却被无意间还原了历史的本来面目。特别是当年致魏辅堂命门的一个血案,修桥意外事故死了六个人的铁案也真相大白,他们是被突发而来的山洪淹死的。更为挠心的是,政权接收大员信誓旦旦地确保魏辅堂为人民政权之朋友同盟,生命无恙,继续为新政权服务的诚恳保证却换来了两颗花生米。历史跟魏辅堂开了一个沉重的玩笑,这个玩笑看来开得大了,是用人命作赌注的。这样的事后来还很多很多。以后也许还有。

今天,青木川的地方导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讲述导引一些好奇的旅游者,爬上学校围墙外的山坡,在一棵柳树旁边,指证当年枪杀魏辅堂的现场,具体细致地讲解比划,复述当年的情景时,人们有没有想到这或许是一个令人十分难堪的故事。我不知道来到这里听了故事的人是何种思考和心态。然而,当年曾统领魏辅堂的民团主任赵子厚却鲜为人知。赵子厚当时拥有的枪支数量比魏辅堂要多出许多,影响力大于魏辅堂,所作的地方善事也不少于魏辅堂,传奇于乡坊的故事盖于魏辅堂,然,赵子厚解放初被人民政府镇压之后,便销声匿迹了。如今的碧口镇跟名声大噪的青木川相较则不可同日而语。由此想到,人的作为、文字的作为、艺术的作为、名演员的作为竟为一段尘封的历史记忆,一个少为人知的故事平添了声名远扬的翅膀。我们在青木川除了观览游历逝者尘蒙岁月的往事,游离于添补人们新奇乏味的温饱时光,打发索然无味的闲淡意趣,能从当中获得多少让心更多回味的厚重与意义。不由得人感叹再三。想起了以色列人的读书精神让人羡慕。扯远了,与我欣赏赞美的碧口不相及。

04

以河兴镇。以水兴镇。以商兴镇。

白龙江是碧口的母亲河。

发源于青藏高原奔流而来的白水江、白龙江分别从武都文县两个县城分流而至于文县的玉垒关汇合,形成更为壮观的一条大河,一身豪气直入四川盆地的入口广元,与从秦岭群山里面逶迤而至的嘉陵江融为一体,进入浩浩长江。在玉垒关由两江汇聚的白龙江,由于它的包容变得矜持柔美依偎,碧口小镇依河而集,依河而生,依河而兴。这条黄金水道给小镇带来了繁荣兴盛,也给甘肃乃至西北经济的发展以活力。

白龙江作为长江水系的一条十分重要的支流,给长江磅礴与伟大注入了很大资源,但也使得海洋和白龙江和文县的一些河流形成了重要的生态链。素称甘肃乃至西北域内的水之都的文县,因了白龙江白水江两条大河流经境内,加之遍布全县境内以八河为耀、三千七百六十多条小河著称的水之县,养育了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繁衍生息,从历史深处一路走来。严冬过后,桃花水携带着高原雪山丰富的营养浩浩荡荡进入长江,从长江入海口回游至文县武都诸多支流的各类鱼类构成了鱼们的盛大节日聚会。

“春江一曲桃花水,江鱼长江纷至回

交配繁殖子孙事,最是人间好时节。

清流月光渔人喜,尾尾喜戏入笼来。

苦得一夜收丰囊,晨曦街口柳鲫肥。”

人们对春天的欢呼与礼赞之中,分享白龙江、白水江给予这个世界的馈赠。清晨,文县城里的大街小巷,白马河、丹堡河道的农民扁担头上、背篓里面用柳枝穿起的一条条鲜活河鱼张示着大自然的无私馈赠。

一九六五年,国家在碧口修建三十万千瓦装机容量水电站的巨大工程(当年就是这样认为)骤然开工。由水电部五局建设的这一工程,轰然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呼啦啦涌进来了几万建设者,使得小镇茫然无措,特别是一大群青春靓丽的男女青年职工让这个小镇活力四射。在小镇狭窄的江边、坡上、林中、地头、当地老百姓的房檐屋后,呼啦啦冒出来一片片、一堆堆千奇百怪的各种各样的简陋工棚,漫山遍野都是人群,他们各自为营,从容不迫地从事着自己的工作,力图创造出震惊世界的一流工作。据说,这一工程还引来了当时称为那盏“欧洲社会主义明灯”国家考察团的学习参观。

碧口电站的开工修建,数万人员的来到,使得小镇的人口居住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小镇的繁荣兴旺也到了极限,小镇的治安管理也达到极限。小镇的经济膨胀催生了繁荣发展,“小上海”的“殊荣”在坊间盛传。一定程度引领着当地社会的前行。臂如,在当时社会消费时尚领域,文化形态领域,人际交际领域等等,催化了已经衰败行而下的滑行态势。小镇再一次复活了起来。也无形中影响着县城的跟进。这种影响力和变化是潜移默化在空气与影子里面,在人们的心里和不由自主的行为中。碧口是别在文县胸口上的一朵鲜花,风光无限。那些年,使得家乡文县县城经常望着碧口笑意融融。

然而一场运动的开始,水电工地上的建设者们,依然毫不例外地进行并完成了造反、夺权、批斗、站队、武斗等等一系列规范程序动作,经常出现遍布于漫山遍野工棚着火、死人、财产受损的情况,还有各种离奇事情的传言,有人在此经历了留下了终生伤痛和记忆。也包括靓丽青春的绽放,还有昙花一现的美丽。碧口无疑给了数万建设者抹不去的人生记忆,有艰辛、有拼搏、有痛苦、有快乐、有深刻、有难忘、有爱情、也有恨、有生命的痕迹。

这项工程因此延续了将近十年,后来终于蓄水发电,投身于国家建设中。

随着电站的建成投产,大量工人和机关的撤离,碧口又默默恢复了她的寂寞与平静。

喧嚣之后的平静令人难忍。寂寞的街道、瓦屋、板房、工棚、竹林、江流、山峦曾经记载了当年建设者的苦乐人生和青春激情。碧口,是他们人生里一个难以遗忘的苦和乐、痛和恨、爱与仇。数十年后,曾有一些修建过何家湾大桥的建设者结伴来到当年的小镇追寻青春的影子和爱情,那些人站在那座已经满身沧桑的桥面上,追昔感慨,用回忆填补一直荣绕在他们心底里的淡淡惆怅,让他们摆脱不了挥之不去的纠缠灵魂的那梦、那痛、还有那爱。

然而不久,在水电建设者离开之后,又有一队地矿人在悠悠清流江水的身边转悠,以其敏锐的触觉探寻到此地有金子。在当地政府决定开采的同时,社会上的人们已经捷足先登,在当时“肥水快流”理念的影响下,小镇跟前的白龙江河道已是千军万马的战场。金子的诱惑使得这里上演了一场现代版的人金争夺大战。在这个战场上,除了疯狂、贪婪、失性、膨胀、狂野、失控等等主宰了人的意念、思想、精神、幻觉之外,金子还让人们丢失了自己、家人、社会、法律、道德、人性。金子还将生命、安全、健康、肉体、命运、价值、活着彻底甩在九霄云外。同时,金子还高高抡起血腥残忍的利斧将良善、同情、隐忍、报应予以毁灭殆尽。金子如瘟疫占领并肆虐在这一片寒风凛冽的河滩上面。这片河滩上的人们,在“金子”这一魔鬼的指挥下完全失去了人性的头脑与思维,他们是完全失去正常意识的一群,他们的行为完全被“金子”操纵左右。当年,我从陕西汉中开会绕道经过此地,面对这一场景时,我被当时的场面震惊,一种巨大的恐怖感将我紧紧地围裹,我透不过气来。至今想起来心有余悸。那个场景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除了遍布河滩黑压压人头攒动的人山人海,还有一些金坑子边上站立的眼睛发蓝的把头和“马尾子”保镖等等其他人,以及运送硕大坑木的拖拉机、出售油炸食品饼子馍馍包子卤肉各种吃食的小商贩、还有销售蔬菜、香烟、百货、衣服的摊子、卖影碟、日用品、理发剃头、玩耍杂物等应有尽有。在我看来,那些人的心里都怀揣着一物:金子。人们的脸上都幻化着黄澄澄的梦,呈现出的神情希望追寻跟别的地方的人们完全不一样的反应。我急不可耐地督促司机喜林赶快离开。

几年后,伴随着许许多多的传说故事,挖金的主战场转移到了靠近四川广元市姚渡一带,碧口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挖金让碧口热闹了一阵子,演绎了一些传奇故事在小镇上的人们口中享用,却像口香糖一样嚼过了那一点点甜味,终被唾弃。碧口的魅力不是口香糖,是一壶淳厚的老酒,一不小心就会醉倒人,让你记挂一辈子呢!

05

碧口的魅力是美丽了的山川河流、富庶物产、水乡流韵、质朴民俗,更是一代又一代的精明人才的成长与付出成就了碧口,是这些杰出人才孕育张扬显露了碧口地灵人杰的地位与厚重。人是一个地方的形象丰碑,是使这个地方发育壮大生生不息的精魂。是他们的精神思想文化行为践行影响变革了当地的发展、走向与命运。

近述上世纪以来活跃于人们记忆之中的名人英杰亦层出不穷。

民团首领赵子厚(赵光裕)曾经在那个乱世横孽的年代担任甘川陕三省六县(文县、武都、平武、昭华、康县、宁强)六县联防主任。期间,筑河堤扩农田,修街道兴市场,修学校办教育,但也横霸一方,实际职务影响高于名噪今日青木川的魏辅堂。一出电视剧成就了青木川,而曾经横霸鸡鸣三省之地的赵子厚则消失于杳杳尘埃。他的风流韵事只留于坊间传述,亦如一团顽凝不化的雾气久久不散。期待有一支神笔在某年某月点化人们记忆里久违的记忆,让古镇再现光华,与青木川媲美,一展无限魅力于世。

国民党胡宗南部守军中将旅长丁德隆是碧口记忆里深有影响的人物之一。1933年至1935年,丁德隆受命驻防阻击红军北上。因其强势火力,迫使红军先头部队改变了从青川取道李子坝进取碧口的意图,转而翻越摩天岭,折道向西去了川西阿坝大草地。丁德隆在碧口驻扎两年多期间,修建了碧口小学、碧山公园。拓建街道,禁烟灭匪,禁赌禁淫,为碧口添设了一处文化公园。至今,碧口人深有印象。

名人韩定山公学识渊博、为人师表,毕生从事文化教育事业,抗战时期任碧口完小校长兼语文课老师,期间,以身作则,诲人不倦,培养出了很多优秀学子,为碧口的文化教育和人才成长播撒了优秀种子,做出了重要贡献。

发生在先生身上的一件事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定山公因为错用了由自己从弟韩继和担任其之后的校长。韩继和因吸食大烟偷走了学校许多珍藏图书而被学生写信反映至已在省文史馆工作的定山公,定山公复信学生要求查处并韩继和赔偿,无果。后学生状告老师韩定山错荐人才应代为赔偿。定山先生即从兰州代赔款项300元。尔后,在武都韩定山先生的一次师生聚会,大家相逢把酒言欢,先生笑赞学生“控告”老师,他需要这样的学生:读圣贤书,所成何事?

特别是至今为碧口人念念不忘的一些生活于成长在民间的精英式人物,如音乐人二胡名家陈良、硬笔书法诗人林俊峰、教育人刘绍林、许明诚石桂珍夫妇、茶人邱国祥、还有几位厨艺誉满小镇乃至县城的滕明志大师、吴加禄大师、蔡永成大师等等,是这些数不尽的精英人物(深感抱歉,恕我不能一一列举)丰满了碧口人的灵杰之气,张扬了碧口的活力生机,尽显古镇无限风光,让人们念念不忘,余韵流长。

一个樱桃红了的时节,我和妻子专门去了一趟碧口,看望誉满一方、德高望重102岁的张锡田老人。我还在外地的时候,同学老友李克义特意微信告诉我,在他看望张锡田老人的时候提到我的爷爷和我,现在老人时日不多了,望我看看老人以示安慰。我回信息回文县后即去看望。

五月的阳光母亲般温暖,爱意融融,流泻的光和热犹如母亲的乳汁,充满天际人间。因为,我们是乘着已经存在了一个百年时光成长之友情的漫漫长路探望一个不屈的生命灵魂,一个由爱与信任养育的生命与生命的故事,一个奋斗过执着过绽放过至今令人们敬重着的世纪老人。这是一个奇迹荣耀,这是一个百年沉积的天宝,是我的殊荣机遇。

当我们又一次地相视相互问好时,快乐与幸福盈余于我们之间。老人和我的爷爷是挚友,和我的爷爷奶奶情如兄弟姊妹,上个世纪结下的浓浓深情延续到了我这一辈,这种关系被称之为“世交。”

已经卧床不起的老人,在熟睡里被轻轻唤醒后,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是我时,分明是一种老人久积于灵魂深处的兴奋快乐,是爬渋于逶迤岁月里的固行执念,是曾经乐过玩过交往里时光岁月的回放,是百年积淀凝郁成精的精神与魂灵相结的舍利。老人对我们的到来异常兴奋,他精神为之一振,从他那略显虚弱的神情里竟然一直不停地给我倾诉。

这里,我将老人面对我讲的一席话复述如下:

见到你们很高兴。高兴地很啊!你们还好啊!

我和洪大哥(我爷爷)是好多年的老朋友,我们比亲戚还要亲,我一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啊(他有些无奈地笑了。这话让我震惊,心灵深处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直不能释怀,郁积于心。)我二十多岁上在文县城里来来往往,就住在你们家,那里也不去。县城里有我上小学时候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我就和洪大哥一个床上睡了几十年。每次到了文县,就住在你们家,大嫂待我跟亲人一样,她一辈子也为的人不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心地善良,活了九十多岁。九十岁了,还给我熬茶(油茶)喝,把盐放多了,我不好说,后来她知道了,笑着说老背时了,我笑说没事。他对我比亲弟弟看得重要嘛。我到上城坟上去看大哥大嫂,那地方窄边。(他在回忆,回望人生,回探时光。)

老人一脸满足,有幸福为证。

老人笑说,我和你们家、和洪大哥大嫂不是一般的关系。人的一生,有父母之情、夫妻之情、朋友之情、儿女之情,是不一样的。我和洪大哥要远胜过这些。多年来,我们有说不清的交往啊!

人最大的幸福是老伴。老伴关系大,满堂的儿女抵不住夫妻,虽然儿女再好,夫妻的感情要胜过儿女的感情,儿女是儿女的感情,不一样的。

你们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也要活到一百岁,活到我这个年龄。(他情不自禁地笑了,我摆手笑答,不敢有那个奢望。)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管好,人的寿命长就是要身心愉快。心情好了身体就好,不得病,就活得好。现在医疗条件好,生活也好,心情愉快就是高寿的条件。我现在享得福是想不到的,现在满身都是病(女儿芬兰插话:你哪来的病哦,身体好好的),吃啥都反胃,也让孩子们受罪,由不得我。

你这次来多住上几天嘛。

碧口现在越来越建设的好,发展前途大。前几天县委书记来,我说文县办个科技大学(他笑了),文县各种产业都有,党参、花椒、茶叶已成了气候,要深加工,增值。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就落后了。武都安化的辣椒,康县、成县把核桃做成商品礼品。过去,文县是靠大黄发财的,大黄主要是染料,不是药用。大黄种类多,这个药材最不好搞,一点不对就糠了。文县药材品种有300种,发展潜力大。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老人一直不停地说,越说越高兴,我们生怕把他累着,急忙停住了跟他的交谈。这时候我在老人脸上看到的是兴奋和快乐。我们与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他挣扎着摇动右手。我最后看到的是一个高尚不屈的生命。一个与碧口同行百年的见证者,一个让碧口荣耀百年的智者。

碧口,在我心中支撑起一片蓝天的是你。是你们。是从往事里面一路前行的碧口人。(陇南文旅)

[责任编辑:杨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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